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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打雜賣貨?」趙琮就道:「可話本里寫的江湖幫派,弟子日日習武就好,學成便可下山遊歷,哦對了,還有武林大會呢!」
范清就笑:「那都是有頭有臉有底蘊的大門派。幫中弟子們以習武為主,不事勞作。但人家自個有田產、商鋪,足以供養弟子,和我們不同。我們流於市井,為生活奔波,自然比不過他們。」
李玄度道:「市井方見真江湖,所謂的大門派也不過爾爾。江湖人也要吃喝拉撒,也要討生活。但凡要體面活著,都逃不過金銀俗物。江湖沒有話本里寫的那麼瀟灑,當然也沒那麼多腥風血雨,和我們平常人過日子也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常說處處是江湖。不管在朝在野,心自在才是真瀟灑。」
范清將這話反覆琢磨一通,肅然拱手道:「我父親常誇讚李長老心胸廣闊,是通達之人,今日聽您一番話,范清茅塞頓開。」
「不過隨口之言,若對賢侄有所助益,自是極好。」
范清躬身點了點頭,又頗帶歉意的說道:「家父病重,已不能起身,要委屈李長老往後院去了。」
「無妨。」李玄度本也不是什麼講究禮數之人。
得知故人拜訪,範亭難得有了精神頭。他枯瘦如柴的手顫顫巍巍的撐著床沿,探著身子眼巴巴向外張望著。瞧見那人一襲月白衣袍,如清風朗月,亦如深谷幽蘭。
「……賢弟……」範亭聲音顫抖,喉嚨似含著一塊鉛,說話不甚利索。
李玄度見了範亭當下大駭,當年龍虎幫的少幫主,雖稱不上英俊瀟灑,那也是頂天立地儀表堂堂的好男兒。如今卻佝僂在塌上,瘦的只剩一把骨頭。
「范兄,你,你怎麼……」他扭頭去看孫氏:「嫂夫人昨日不曾說范兄病重至此,若早知如此,玄度昨日便該來家裡探望的。」
範亭苦笑:「是我沒叫她說,你難得來秦陽,該好好歇一歇才是。若見了我,恐要掃了興致。」
李玄度已經上前將範亭扶著,讓他靠回到床上,順勢坐在床邊,搭上範亭的脈。
脈象細若遊絲,虛浮無力,是久病之象。屋中藥味未散,李玄度便問范清:「可有藥方子給我瞧瞧?」
早上范清剛抓了藥,立時便從袖袋裡掏出藥方遞給李玄度:「近兩個月一直吃的這方子。」
李玄度掃了一眼,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孫氏見他蹙眉,不由提了心:「可是方子有問題?」
這方子倒也看不出多大毛病,只是……
李玄度道:「范兄病了大半年?」
孫氏點了點頭,又道:「細說起來,約莫一年前他身子骨就不大好了,只是他身體底子厚,比尋常人耐抗。真正病的起不來床是大半年前,大夫換了好幾個,反倒更嚴重了。都說是氣結於心,不好疏解。」
李玄度又探了探脈:「范兄卻有氣鬱之症,且愈發嚴重。只是鬱症不是根本,他之所以變成這樣,並非因為生病,而是中了毒。」
「毒?!」范家三口悚然一驚。
範亭眉毛糾結起來,說道:「可我不曾記得在何處中了毒,何況我也沒有中毒的症狀呀……」
李玄度就道:「此毒名喚『鎖心』,是一種慢性毒。中此毒者常會覺得心虛鬱悶,煩躁,所以大夫診脈很容易誤診為氣鬱之症。但這毒厲害之處就在於,疏肝解郁的方子會助長其毒性,天長日久積累下來,毒入肺腑,心血耗盡。」
「這也忒歹毒了。」趙琮聽了忍不住氣道:「誰這麼缺德,這不等於是見天給自個餵毒藥麼!」
孫氏得知真相,恨的生生攪碎了帕子,她雙眸猩紅:「我們待他仁至義盡,卻不想他心狠至此,竟想要了你的命呀!」
「他,是誰?」李玄度看了看孫氏,又看了看面色沉重的範亭:「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範亭縮在袖管里的手死死的攥了起來,好半響方才嘆了口氣。這一嘆好似抽乾了他所有的氣力,整個人如同一隻漏氣的酒囊,乾癟的縮在床上,緩緩吐出兩個字來:「馬幫。」
第83章
仲夏時節,氣候炎熱,秦陽一帶更甚。
燥熱的風並未驅散房間裡濃重的藥味,反而在熱氣之下蒸騰出一股沉悶的味道。範亭撫著胸口皺著眉,呼吸急促,似是透不過氣,臉色被憋的青紫。
李玄度忙取了銀針刺入範亭幾處大穴,只見幾滴發黑的濃血順著指尖流出,凝在地上,散著幽幽腥臭之氣。
孫氏見狀,氣的眼眶發紅:「每每提到這事兒,夫君便胸痛難耐,只是大夫們束手無策,夫君只能生生扛著,不知遭了多少罪。」
李玄度嘆道:「此法也只是暫時緩解,范兄毒已侵入肺腑,不可逆轉。我雖可以配置解藥,但五臟六腑皆受損,日後怕是無法動用內力。若好生調養,尚可保十幾年無虞。說到底,這毒藥性霸道,已損了范兄壽數。」
孫氏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淚:「那些天殺的!」
排了毒血,範亭這會兒覺著身上輕快不少,頭腦也清明起來。他理了理思緒,道:「聽夫人說,賢弟一路自濮州城而來,想必多少也聽到關於馬幫的風聲吧。」
李玄度點了點頭:「馬幫行事神秘周全,只聽說是秦陽一帶土匪的克星,商人上路,若無馬幫護送則必遭土匪劫掠。范兄提起此事,難道和馬幫有過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