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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月牙谷很大,一時半會兒可走不到山南。三人在太陽落山前就近找了個地方落腳。這一帶沒有岩洞,只能借著石頭擋風,生了堆火取暖。有銀毫在,倒也不懼山間其他猛獸,夜裡尚可安眠。

    李玄度夜半睡不著,起來在附近走了走。趙珩陪著他。往西不遠處有個山坡,師徒倆爬到坡頂俯瞰半山腰。

    「今天是十六,月亮很大很亮。」趙珩說。

    月牙谷地勢複雜,站在高處往下看,只見山谷嶙峋,溝壑縱橫。月光清亮,碎星如螢火,自深藍的天際灑下清輝,如迢迢銀河傾瀉而下。山間雪霧氤氳著光影,和漫天星月相得益彰。

    李玄度微微眯起眼睛望了望地勢,突然抬手往南一指:「瞧,那似乎是一道峽谷。」

    趙珩順著李玄度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層巒疊嶂的山勢之中覷到了那處,不由眸子亮了亮:「像是一道月牙兒!」

    「那裡雪很厚,月光一照映著雪光,通亮通亮的。」李玄度說:「好看麼?」

    趙珩點頭,夾雜著些許不足為人道的小心思說道:「月亮當然好看。」

    「我們明日往那邊走。」

    趙珩又望了一眼:「你是說陰鐵在那一帶?」

    李玄度把雙手攏進袖口,點了點頭:「那裡地勢低,聚陰氣。」

    趙珩把李玄度插進袖口的手拎了出來,握進自己掌中,道:「你袖管冷,還不如我給你暖暖。」

    李玄度略微垂下眸子看著少年的腦瓜尖兒,突然笑道:「阿珩仿佛長高了一點,去年過年的時候你才到我下巴頦,如今已到我鼻尖兒了。」

    「早晚會超過你的。」

    李玄度笑著點頭:「可說呢,我都多大年紀了,你又多大丁點兒,個頭且有的竄呢。」

    師徒倆和著寒風閒聊了會兒,忽聽銀毫髮出一陣嘶吼,李玄度眉心一跳:「出事兒了!」

    第34章

    師徒倆急急忙忙回到落腳的地方,見銀毫護在昏睡過去的方野前面,四肢蓄力,呲著牙,防備的看著眼前那個男人。

    那男人似乎受了傷,握著劍柄的手還在抖。一狼一人對峙,顯然他落了下乘。

    「你是什麼人?」趙珩的喝問讓那男人陡然一驚。

    銀毫聽到趙珩的聲音,低低噴了個鼻響,身上的戾氣頓時消了不少。那男人似乎十分敏感,他察覺到銀毫的變化,當即轉身飛速的溜進一旁林子裡,不見了蹤影。

    趙珩疑惑:「莫非是附近西戎部落的百姓?」

    李玄度搖頭,目光深邃的盯著男人消失的地方,沉聲道:「他是巫。」

    趙珩吃了一驚:「巫?你認識他?」

    「沒看錯的話,他應該是我師兄的弟子。剛才他遁走所用的身法正得師兄真傳。」

    「你師兄的弟子怎麼會出現在月牙谷?那他認出你了麼?!你,你會不會有危險!」

    李玄度搖頭:「應該是沒有的,我帶著兜帽,又站在陰暗處。不過巫族的人乍然出現在月牙谷,他們想做什麼?」

    趙珩想了想,不由皺眉:「會不會是在找你?我記得你說過,你師兄修習巫族禁術,巫術已經遠超過你了。他一定可以根據你的生辰八字推算出你的大概方位吧,不然怎麼會這麼巧,我們才剛到月牙谷就碰上了巫族的人呢。這畢竟是西戎範圍,巫族遠在雲夢,那可是大周最南邊兒!」

    李玄度仍是搖頭:「師兄並不知道我真正的生辰八字。」

    「可是你說你曾過過生辰的……」

    李玄度淡然一笑:「我過的生辰,是師兄撿我回去的那天……」舊時的記憶忽然湧上心頭。

    「大概也是這樣的山吧,也是這樣厚的雪,我凍的快死了,是師兄發現了我,把我帶回了雲夢。那是我的新生,所以我把那天當作是生辰。」

    趙珩沒想到李玄度還有這樣的過去,嘴唇動了動,總覺得心裡頭有些不舒服。他的師兄從大雪裡抱了他回去,為何又將他關在攝魂獄折磨著!趙珩突然有些恨自己生的太晚,如果當年是他從雪地里抱回了李玄度,他一定將人捧在掌心裡好好的護著。

    李玄度見他繃著臉看著自己,便問:「怎麼了?」

    「沒怎麼。」趙珩別過頭,下意識問道:「那你真正的生辰是哪天呢?」問完似乎覺得不合時宜,又忙說道:「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用回答我。」

    李玄度笑道:「這也沒什麼不可說的,雖然被師兄撿回去的時候我還小,但也記事兒了,我母親告訴過我,我生於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那晚長街通明,燈火萬千,家家團圓,戶戶和美,是個好日子……不過都不重要了,阿珩,我們得離開這裡。你的陰氣要發作了,我擔心那人沒走遠,若此事被他察覺,後果不堪設想。」

    趙珩看了眼睡得死豬一樣的方野,「嘖」了一聲,有些鬧心。

    深夜山路難行,趙珩背著方野,還得顧著李玄度,沒多大會兒功夫就出了一身的汗。他抬袖抹了一把,道:「就在這兒吧,有銀毫守著,那人未必敢來。」

    李玄度估摸趙珩要發作了,遂點了點頭。兩人沒敢生火,借著月光找了個下坡避風處。趙珩察覺丹田內如翻江倒海一般狂涌,趕忙將方野擱在一旁,開始凝神調息。

    李玄度皺著眉看著他,拍了拍銀毫,道:「好生放哨。」

    說完便扯開圍巾,靠坐在趙珩身邊靜靜的等。他看著趙珩脖頸處涌動的暗紫色,似乎想透過這攝人的色澤一窺趙珩的夢境。那些屍山血海,那些魑魅魍魎,那些自幼就纏磨著他的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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