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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他分了一個窩窩頭給趙琮,道:「要省著點吃,慢慢吃,別噎著。」

    趙琮不是沒有看到先生是怎麼搶來的窩窩頭,他眼淚噴湧出來,搖著頭大哭:「阿琮不餓,阿琮再也不會餓了。」

    李玄度摸著他小腦袋,笑道:「傻孩子,我都聽到你肚子叫了。快吃吧,總會好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時的李玄度忽然有些害怕看到趙珩的眼睛。他垂著頭將手裡的窩窩頭遞過去,好半天趙珩都沒有反應。

    李玄度暗暗嘆了好幾口氣,方才抬起頭去看趙珩,正直直的撞進趙珩那潭如黑水般看不見底的眸子裡。

    那雙眼表面很平靜,但李玄度知道平靜之下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他硬著頭皮道:「吃吧,吃了才有力氣。我說過,有我活一天,就有你活一天。你死了,我給你陪葬。」

    趙珩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從他手裡接過窩窩頭掰成兩半,將另一半給了李玄度:「晚上給我行針吧。我身上有些力氣了,不能總叫曹小叔背著。」

    曹木匠也搶到了窩窩頭,他身子骨比李玄度強多了,搶的窩頭也多。見李玄度和趙珩兩個大人分食一個,忙遞了兩個窩頭過去。

    李玄度沒有接。

    「接下來我們還有好幾天的路程,曹大哥吃不完的乾糧就悄悄藏起來,您也拖家帶口,我們不好總是占您的便宜。」

    曹木匠這人實在,不容李玄度分說,強硬的將窩頭塞他手裡,扭頭就走。

    李玄度暗嘆口氣。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天黑不好趕路,這些人只能就地休息。李玄度趁著這會兒替趙珩走了一回針。

    昨日變故陡生,他到現在才有機會摸到趙珩的脈象。出乎意料的的,他的脈象竟開始變得平穩起來,那些原本在體內亂竄的陰邪之氣全都湧向丹田。

    之前的針法儼然已經沒什麼用了,李玄度保守的用針替趙珩疏通經脈。走完針後,趙珩的臉色看起來也比白天好一些了。

    李玄度收了針,心裡還在琢磨著趙珩的身體。丹田乃氣海,藏命之所在,氣聚丹田……

    「李先生!」突然曹木匠一臉慌張的跑過來,急急說道:「李,李先生,我娘子,我娘子突然不好了……」

    不等曹木匠說完,李玄度當即起身。剛才替趙珩行針耗費些精力,加上他陡然起身,不由眼前一黑,險些沒暈過去。

    曹木匠當下扶住李玄度,目露擔憂:「李先生您沒事兒吧。」

    李玄度擺擺手,淡笑道:「無妨,適才起的猛了些,看曹嫂子要緊。」

    趙珩起身從曹木匠手裡接過李玄度,小聲道:「別硬撐,你斷了藥,身上必定難受。」

    「沒什麼,這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待會兒休息休息就好了。」李玄度拍了拍趙珩的手:「我不會死。」

    呂氏捂著小腹佝僂著身子,痛的嘴唇發白。曹阿九跪在他娘跟前,不停的抹眼淚。

    「娘早上就說身子不舒服,可是阿九沒有找來大夫……」

    李玄度半跪在呂氏身邊,輕聲道:「曹嫂子,勞您把手給我,我來切脈。」

    呂氏痛苦的伸出手,慘笑一聲:「孩子沒了,在火里的時候就沒了……」

    李玄度陡然一驚。呂氏脈象的確是滑胎之象……

    曹木匠一臉崩潰。

    早上那會兒呂氏便心有所感,畢竟是生養過一胎的。誰知道遭逢如此變故。

    呂氏眼角垂淚:「也罷,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他便是來了也吃苦受罪,倒不如走了得好,托生個安穩世道,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李玄度沉默了。

    好半響他才開口:「曹嫂子剛剛小產,正是體虛時候,眼下又不能安生調理。我給曹嫂子先行針,待到大月山上再做打算吧。曹大哥也照顧著些,你們往那山石後頭去避一避,莫被風吹著。」

    女子生產如同鬼門關走一遭,呂氏在這種條件下小產,又無藥石醫治,恐難活命。李玄度只能依靠行針暫保其性命,若上天眷顧,能在山中找到草藥,便是呂氏命不該絕。

    曹木匠滿口答應,安慰呂氏:「娘子放寬心,孩子沒了便沒了,你可要好好活著呀。」

    呂氏虛弱的點點頭。

    給呂氏施針後,李玄度出了一身的汗,他幾乎站不起來了。曹木匠把呂氏背走後,李玄度直直的倒下去,眼睛一閉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是被顛醒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他被趙珩背著,艱難行路。

    「……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走。」

    他比趙珩高一個頭,即便身上沒二兩肉,但趙珩背他也頗費氣力。

    「你醒了?」趙珩聲音暗啞:「我背得動,你安生休息吧。」

    李玄度偏頭看了眼趙琮,他緊緊攥著趙珩的衣角,踉蹌著跟著大哥。小臉繃著一聲不吭。

    下午太陽毒,李玄度說什麼都不讓趙珩背了。三個人互相攙扶著,勉強能跟得上隊伍。

    傍晚時候,西戎兵照例用前一天的方法往人群里丟乾糧。趙珩先一步跑過去,搶奪了幾個窩窩頭,悶不吭聲的遞給李玄度和趙琮,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吃。

    如此過了幾天,終於到了大月山山腳下,西戎兵將人送到便掉頭走了,還留下幾把西戎刀。他們並不擔心這些人會逃走。

    因為西戎人已經打到了武威城,從武威城往北都是西戎兵的崗哨,他們無處可去。除了上山,別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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