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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大哥!」兄弟倆齊齊開口。
趙琮急急說道:「大哥要吃藥的,不能亂花錢!」
「吃藥也用不了多少錢,爹很快就拿軍餉回來了,沒事兒的。」
趙琰一聽忙問:「丁大叔說的?爹有信兒了?」
趙珩「嗯」了一聲:「爹好好的呢,沒事兒。」他捏了把趙琰鼓鼓的臉頰:「別整天愁眉苦臉跟個小老頭似的。」
芳唯撲哧一樂。
趙琰氣的跺腳:「你們都笑我!我,我一會兒得多吃一碗豆花兒!」
「小精細鬼,就多吃一碗豆花兒啊,我們阿琰可真出息!」芳唯笑眯眯道。
趙琰又急又惱,「哎呀」一聲扭頭就跑了。
一行人有說有笑的往飯館走,路過一處陶瓷攤子時李玄度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袖:「客官,瞧瞧瓷器不?」
李玄度下意識的避開,客氣道:「不了,謝謝。」
那攤主細細瞧他兩眼,客氣笑道:「不打緊。我們是打九江郡來的,當地瓷器負有盛名,都是西北一帶不曾見過的,今年也是頭一遭往西北來,便想招攬些客人。」
聽聞九江,李玄度腳步微微一頓,不由拿起一尊陶瓷花瓶看了眼。只見瓶底刻著一個「白」字,他眸子一亮,輕聲道:「九江白氏?」
攤主立馬笑開:「客官好眼力!」
「你喜歡這花瓶?」趙珩淡淡看了眼,心裡合計著手裡的錢大抵是不夠的。
李玄度輕輕放下花瓶搖了搖頭:「不過是個擺件,不中用。」
他沖攤主微微頷首,便同趙珩往飯館去了。
前腳剛走,攤主就和身邊那人嘀咕道:「怎麼樣,和主子要找的人是不是很像?」
那人點了頭:「而且他知道九江白氏。」
攤主便道:「那我傳信給主子,看有何指示。你身手好,就留在這裡繼續打探。」
「好。」
這小小的瓷器攤在李玄度心裡掀起了一點波瀾,吃飯時便有些心不在焉,趙珩都瞧在眼裡。
飯後趙珩領著一串孩子回家,還不忘給孟氏打包了一份吃食。回家少不得又被孟氏囉嗦兩句,趙珩聽在心裡竟覺得十分悅耳。自從夜裡不再被陰邪之氣纏身,不再夜夜噩夢後,他很容易開心,尤其是這尋常人家的煙火氣,如同陳年佳釀,細細品味之下別有一番滋味。
只是不知怎麼,他心裡總隱隱有些擔憂。他害怕這一切都是鏡中月水中花,是一場彌天大夢,總有一天他會醒來。
晚上,李玄度給趙珩針灸之後便坐在窗前默然不語,趙珩則躺在炕上胡思亂想。如豆燭火也不敢跳動的太歡快,只安安靜靜的燃著,灑滿一室昏黃。
「……你在想什麼?」躺在炕上的趙珩率先打破了寂靜。
「唔……」李玄度回神過來,道:「沒什麼。」
趙珩「切」了一聲:「不想說就算了。」
李玄度坐久了,半邊身子有些發麻。他活動兩下,伸了個懶腰,狹長的眸子斜覷著趙珩,笑道:「瞧你這酸不溜丟的語氣,想知道什麼直接問便是。」
趙珩被他戳破心思也不惱,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還真問道:「九江白氏。」
房間的窗開著,春日微涼的晚風輕拂進來,夾著淡淡清冽的青草氣息。李玄度恍惚了一陣,仿佛回到了雲夢那個春天。漫山遍野的花都開了,大湖蒸騰著水汽,處處都是生機。
他輕嘆一聲,道:「九江白氏的家主是我多年好友。我受困十幾年,好不容易逃出來,本想投奔於他。只是沒想到追殺我的人在那時幾乎可以控制整個南方。白氏的根基在南方,我怕牽累他,便不曾與他來往。白氏靠瓷器起家,是南方巨賈。白日裡在瓷器攤上見到白氏出的瓷器,難免唏噓。不過是想起一些往事罷了,倒也沒什麼不可說的。」
「你在巫族的地位應該很高吧。」趙珩突然問道。他說:「你認識這麼厲害的人,你的巫術在我看來也很厲害,還有你的學識氣度談吐,怎麼看不像普通人。」
李玄度默然片刻,輕笑一聲:「我出身巫族嫡系,是前任大巫的二弟子。」
「那你為何淪落至此?」
李玄度好半天沒出聲。他起身關上窗戶,吹熄了蠟燭,道:「睡吧,時候不早了。」
趙珩乖覺的沒有追問。
這一夜,星河流轉,一夢千里。
李玄度已經很久沒做那個夢了,那場冷的人心肝發顫的夢。那年冬天極寒,雲居山下起了白毛雪,山上山下到處都是凍死的人。他早已記不清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死人,也早已忘了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雲居山上的。他只記得在他凍的快死的時候,恍恍惚惚跌入一個瘦弱卻溫暖的懷抱。
凜冽的寒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白毛雪掙命一般往脖子裡鑽。那個人扯下他的披風將自己裹起來,冷冽的氣息里夾雜著清苦的藥香……
在藥香的包裹下,李玄度緩緩睜開眼,入目是洗的有些發黃的裡衣。他大腦空白了一陣方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趙珩。
外面的天剛有些微微亮,李玄度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把拱進趙珩懷裡的腦袋收了回來。直到躺回到自己枕頭上,方才輕舒口氣。
只是這口氣還沒喘完,就聽趙珩要命的聲音傳來:「做賊心虛了?」
李玄度:……他決定閉上眼睛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