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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2:29:30 作者: 江甯
不過愁悶也就這幾天,孟氏緊趕慢趕縫完了冬衣,托人送去武威軍中,天氣也冷了下來。
往年這時候趙珩總要病上幾場,好幾次人都差點兒沒了。所以一入冬趙家人的心就提了起來。操心的事兒太多,一時竟也顧不上邊關打仗的趙平都了。
好在有李玄度把關,趙珩的身子骨倒是一日比一日硬實了。湯藥和藥浴只是起到基本的輔助滋補作用,真正發揮效果的是李玄度每日一劑的符紙。
趙珩體內幾乎遍布陰邪之氣,他現在醫治的手段是盡力驅除這些邪氣,讓趙珩可以有喘息之機。不過很可惜,天命氣蘊被偷走了便徹底無法恢復了。僅有的那點要散不散的氣蘊,是趙珩的生機。保住它,他才有命在。
「如果可以拿到師傅的手札就好了……」李玄度裹著厚重的棉襖坐在窗前嘆氣,只可惜他現在廢人一個,當初在巫族和他關係要好的師弟們都慘遭迫害,死的死,驅逐的驅逐,四散飄零。
也是應景,窗外竟零星飄起雪花來。李玄度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一滴冰涼悄然落在掌心:「又是一年冬來……」
彼時趙珩正在讀書,他在讀詩經《民勞》,忍不住念出聲來:「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綬四方。無縱詭隨,以謹無良……」
這又惹得李玄度感嘆起來。周王室人才凋零,四方門閥大族虎視眈眈,今西戎部落又磨拳霍霍,大周四面楚歌,遭殃受苦的還是老百姓啊。
雖然趙珩並不大相信自己的身份,但讀到此篇,他亦有所感觸。身處西北邊陲小城,這裡消息閉塞,他所知道的都是來往行商帶過來的消息。他問李玄度:「聽說大周國運不濟,你在外面行走過,可以給我講講大周的事麼?隨便說些什麼都行。」
左右冬日無聊,李玄度攏了攏棉襖,把凍的冰涼的手挪到火爐上烤。他道:「大周立國之初仰仗的是世家門閥,那時結束了天下戰亂,國家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君主勵精圖治,門閥也不遺餘力輔佐,國力日漸強盛。」
「……所謂飽暖思淫慾,人一旦安定下來,總會搞些攪弄風雨的事兒。皇室和門閥之間的權力博弈一直是大周的弊病,若君主強勢,門閥自然不敢妄動。畢竟誰也不想看到天下大亂。若君主弱勢,門閥們便氣焰囂張,國力自然就日漸衰微。」
「大周往前數幾代君王中,武帝最為強勢,他在任時幾乎將門閥打壓的無反擊之力。皇室集權,這往後大周太平了好幾代。可惜後頭幾任君主驕奢淫逸,寵信奸佞,大肆分封,將武帝好不容易扳回的局面一股腦的打回原形。地方上的門閥被餵養的壯大起來,野心勃勃。此消彼長,大周皇室的皇權自然也就被削弱了。」
「現如今大周不過是個擺設罷了,我一路從國都而來,周皇室直接統轄的地方也不過區區十數城池。中原沃野千里,卻都是門閥的勢力範圍。門閥之間也為了搶奪土地人口互相攻伐,周皇室根本無力去管,能保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就不錯了。」
趙珩不知打哪兒生的一股悶氣,他把書重重的往桌上一扔:「君不君,臣不臣,倒不如直接反了來的痛快。戰事頻發,遭殃受苦的還不都是老百姓!」
李玄度就嘆氣:「你以為他們不想麼?這些做大的門閥哪個願意屈居人下?誰不想當這天下之主?可即便大周衰微,但名義上這還是大周的天下。誰敢第一個反,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那些門閥定會高舉義旗,打著勤王的名號去討伐,事成之後再將掠奪的土地和百姓瓜分,肥了他們的錢袋子,周皇室卻是什麼好處都撈不到的。」
「那大周就要一直在夾縫中生存麼?」趙珩道:「總有一日會有人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違也要滅了大周,自立為王的。」
「天欲使其滅亡,誰也攔不住。不過……」李玄度蒼白的面頰被炭火烤的微紅,像透著火光的燈籠,晶瑩剔透。他輕聲說道:「若大周再出現一位當年武帝那樣文韜武略,殺伐果決的君主,或可繼續綿延國祚。」
「若如此,那便是大周命不該絕了。」趙珩道。他抬頭看李玄度:「你不是會觀天象麼?可能推測出大周國運?」
說到這個李玄度也有些茫然了。早前他觀天象,主星大周日漸式微,客星異常清亮,喧賓奪主。可近來天象卻十分紊亂,似大亂之兆,然突破口在哪裡卻又模糊非常。
「天下之勢正在發生劇變,我參不透。」李玄度如是說。
第10章
「參不透麼……」趙珩呆呆望著窗外飄散的雪花:「那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好壞參半。世事未明,前途茫茫,誰也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暗藏殺機,殺機深處又是否存有轉機。」李玄度說完挑眉看著趙珩:「怎麼,咱們趙大公子讀了書之後也開始憂國憂民了?」
趙珩斜睨了他一眼:「不是你常說的,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先生教的我都記著,我一向都尊師重道的。」
李玄度翻了個頗有靈性的白眼兒。
趙珩輕笑道:「別學阿琰,翻白眼兒可不好看。」
李玄度:……
轉眼冬去春來,一場春雨打破了隆冬的死寂,李玄度來到趙家已經近半年光景了。
西北一帶少雨,最近這段日子接連都是晴天。乾爽的春風拂面,頗為舒爽安適。趙家幾個孩子正在院子裡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