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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0:26:24 作者: 將欲晚
景立蹙眉,青嫵的眼睫也微微動了一下,她剛要開口,說是自己打翻的,便聽景立先開了口,「手腕用不上力。」
管家又是心疼又是嘆息,景立看他一眼,說:「余叔,不必忙了,叫人再煎一碗送過來吧。」
余管家又是嘆一聲,有些心疼地說:「好不容易得來的藥材呢。」說著他還若有若無地瞥了青嫵一眼,不知道低聲念叨了一句什麼。
青嫵離得有些遠,並不能聽清楚,但也猜到,應當是和自己有關。
景立卻沉了嗓子,「余叔。」
余管家止住話音,沒再繼續說下去。
景立問:「外間發生了什麼事麼?」
余管家一愣,眼底掠過一抹心虛。
景立捕捉在眼底,將視線轉到宣靈身上,「宣靈,你說。」
宣靈看一下那邊立著的青嫵,敏銳地注意到她右手的袖口稍稍翻上去了一截,當即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為何有此一問。
她並未隱瞞,據實將景修遠闖入青嫵房間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但具體在房中發生了什麼,她也並不清楚,因此只是將中間的經過一句掠過,最後說:「太子已經被好生送回東宮了,不過他走的時候,手臂上有傷口,且血流未止,房裡扔著一把匕首。」
說完,她又無意識地看了青嫵一眼。
當時房間裡只有青嫵和景修遠兩個人,是誰傷得自然不言而喻。
這位王妃娘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實際上膽子卻比天還大,竟敢拿刀去刺太子。
更可怕的是,今日是和她們王爺的大喜之日,沖喜的王妃卻袖藏兵器,所以,她其實是想殺誰?
宣靈自小就跟在景立身邊,自是對他忠心耿耿,雖說之前和青嫵接觸之下,對她還算有些許的好感,但與景立的安全相比,卻是不值一提的。
景立聽完,立刻皺起眉,「匕首。」
青嫵方才匆忙想逃離,竟忘了匕首還被她扔在房裡,此時被提起,才恍然想起。
冷汗霎時爬滿脊背,青嫵察覺到楚王的目光緩緩定在自己頭頂,極強的威壓感將她整個人攏住,好像一張網,並且在不斷地收緊。
青嫵不知道為什麼一個重病之人還能有這麼強的氣場,她像是攤開,被審視,被凝望。
恐懼一下子爬滿四肢百骸,她緊緊咬著嘴唇,眼圈一下子紅了。
這時,景立問:「匕首,是怎麼回事?」
他的語氣很淡,甚至很平常,但不知為何,青嫵就是能聽出其中一絲不易察覺的肅然來。
她分明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這會兒卻莫名心虛了起來。
「我……」她張了張嘴巴,左手手指在袖口上不停地搓動來緩解緊張,然而,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景立見她這樣子,換了個問法,「你知道景修遠會來?」
怎麼會?青嫵立刻搖了搖頭。
景立神色未變,這回,他換了一副篤定的語氣,「所以,你想自戕。」
最後兩個字,帶著一點陰森的寒意,沒有半點遮掩的那種。
青嫵的心思被戳穿,心裡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來,她拼命搖頭,想否認,卻無法直視景立的目光。
然而,景立好像沒怎麼生氣,他說:「原本,咳咳……原本是要嫁入東宮的,卻被陡然退婚,退婚後,還被送來沖喜。」
「楚王府是地上的鬼門關,我是將死之人,你嫁過來就是守活寡。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自然是沒人願意的。」
他竟就這樣,一字一句地將她的心思一點點剖開,且直白的說了出來。
青嫵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到景立的跟前,「王爺……」
可一開口,又吐不出半個字來。
說不出是畏懼,還是難堪。
景立淡淡地看她一眼,「你這是做什麼?」
青嫵聽出他的不悅,眼淚在眼眶裡攢了許久,還是落了下來。她說不出別的話了,只是不斷地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不該在新婚之夜藏下這把匕首嗎?
可她沒想傷害任何人。她只想了斷自己罷了。
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害怕、委屈、難堪……各種各樣的情緒混在一起,將她整個人都填滿。
她原本還在忍著的,可眼淚越淌越多,順著臉頰落下,將領口都洇濕了。
可即便這樣,青嫵也依舊是默默地哭,她弓著身子,肩膀微微在顫,透過繁重的嫁衣,都能看見她嶙峋凸起的一條脊骨。
小姑娘實在太瘦了。
景立眉心微動,忽地想起在屏山圍場時,她也是小小縮成一團,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
其實,那並不是他們第一次遇見。
三年前。
景立平定西北邊禍,回京述職,晌午前進了宮面見皇帝之後,又入寧安殿給太后請安。
等出來時,已經快到傍晚。
景立當時已離京許久了,他又正巧得了閒,便讓馬車先回府,自己和扈從騎了馬,在街上閒逛。
卻因為對路線不太熟,七拐八拐地拐出了鬧市區,眼見著沒什麼人,景立便想著找個酒肆歇一歇,沒想到這一路過來,竟直接出了城門。
景立是回京是述職的親王,按祖制,不能隨意出城。他便轉頭要回去,卻在這時,見到一個衣衫破舊的小姑娘從旁邊的小路上猛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