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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10:17:59 作者: 傾蕪
    「我要一個吧,謝謝老闆。」她往前站了站,火光加熱了面前一小片空氣,手指靠近,才慢慢回暖。

    周圍有情侶也在等,女生依偎在男生懷裡,手還揣在他大衣兜里,貼在一起,臉上都是幸福甜蜜的笑容。

    烤紅薯的老闆看她一個人,沒事就與她搭幾句話,問些不咸不淡的事。

    「姑娘還在讀書嗎?」

    姜聽玫點頭:「在。」

    老闆拿著鉗子把紅薯翻了個面,「現在十一月底了,再過一個月估計要放假了吧?」

    想到林禮囑咐她的事,項目完成後,要回到課堂,好好修完這學期的課,準備期末考試,成績不能差,因為這和之前績點平均起來,是有關她保研的事。

    點了點頭,她回:「一月中旬放假吧。」

    紅薯皮變軟,在鐵架上漸漸變皺了,有香甜的氣味傳出來。

    老闆笑笑:「那我閨女也要放假回家咯,她回來肯定又吵著要吃我做的烤紅薯。」

    「她從小就愛吃,不給吃就撒嬌發脾氣,哄都哄不好。」老闆回憶起來,眼角皺紋都是笑的。

    怔了怔,姜聽玫看他模樣,想到自己父親,眼睛和鼻間都一同微微酸澀起來。

    說起來小時候她也曾在她爸爸面前任性過的。

    沒有那筆橫財之前,他們家一直很窮,可小女孩又最喜歡玩具,芭比娃娃夢幻公主,小裙子豪宅。

    小鎮裡的朋友們都有,只有她沒有。

    她只能在村口田裡挖泥巴,用泥巴拼皺巴巴一捧就散的小人。可是她有耐心,泥巴散了就再拼,拼好多個,放在陽光下曬乾,就硬起來,不用水沾濕就不會散架。

    她樂此不疲地寶貝著那些曬乾了的泥人。把它們帶回家,還到處找剪刀給那些泥娃娃剪布料做裙子,做衣服。

    看見好看的布料,就先拿小剪刀剪一塊下來,比在泥娃娃身上,給她披著,五彩斑斕也是漂亮好看。

    沒過一兩周,家裡的蚊帳,沙發椅子的皮面,大人小孩穿的衣服裙子都莫名其妙缺了布,少了紗。

    姜簡軍白天跑車,晚上才回來,並不太有精力去管她。直到每天晚上都會被蚊子咬醒,嗡嗡聲不停,一直在耳邊飛。

    他開燈一看,嘿,才發現蚊帳上面爛了一個大洞,少了一大塊紗布,那洞爛得還挺有規則,剪刀剪得方方正正的,能看出是個正方形。

    而身旁熟睡女孩側臥著,懷裡還似乎緊緊抱著個什麼東西。

    他沒放心上,準備第二天找裁縫去補補蚊帳,可第二天一翻衣櫃換衣服,這才發現自己的襯衫毛衣甚至外套都缺了不同程度的布料,剪刀剪得歪歪扭扭的,衣服上全是破洞。

    根本沒法再穿。

    他勃然大怒,在家裡四處翻找,找到了那幾個被姜聽玫寶貝著塞在床縫裡的泥娃娃,用布裹了頭髮,加了衣服,四周還有一大堆奇形怪狀的布片,有的還縫了針腳,做成衣服裙子樣式。

    看得出十分用心對待,也看得出那些東一塊西一塊的布片正是從他衣服上甚至沙發上蚊帳上扣減下來的布片。

    姜聽玫在房前院子裡挖泥巴,被咆哮聲喊進屋,手上泥土還沒擦,髒兮兮的。

    眨著大眼睛,她有些懵懂地看著憤怒到臉都發紅的父親,縮在旁邊,不敢說話。

    姜簡軍卻指著她破口大罵,罵她是個禍害精,把家裡弄的一團糟,還罵她說她的泥娃娃是黑乎乎的髒泥巴,說她是撿垃圾的小乞丐。

    她委屈得眼淚汪汪,就要上前去抱走自己的泥娃娃們,卻被姜簡軍拉住手,他趕在她前面,一把撈起那些泥娃娃們,用力地往地上一摔,瞬間被摔得四分五裂。

    頭手身子,一截一截地滾落在那些顏色鮮艷的破布上。

    姜聽玫嚎啕大哭起來,手一把抹眼淚一把抹臉,臉上沾著泥土髒兮兮的成了個小花臉。

    她哭得傷心至極,抓著姜簡軍的手打,還狠狠咬了一口。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著地上摔碎的泥娃娃,她大喊:「你賠我洋娃娃,你賠我洋娃娃,你賠我洋娃娃……」

    孩子都哭到抽了,脫了他的手彎腰去撿那些泥娃娃的屍體,眼淚止不住地流,委屈抽噎著:「我的娃娃……」

    「班上其他同學都有媽媽送的洋娃娃,就我沒有,沒有娃娃,也沒有媽媽。」

    小心翼翼地捧起泥娃娃的頭,上面的笑臉都摔得歪歪扭扭的,她哭著喊:「我只有一個壞爸爸!」

    拿起那個泥娃娃屍體,她轉身就特別傷心地跑出了門。

    姜簡軍在氣頭上,沒去管她,只是聽她這樣說起沈晗月來,心口難免難受得厲害。

    大人都沒把小孩的玩具放在心上,也沒把小孩說的話說放在心上過,他覺得她傷心一時,也就過去了。

    可沒想到到了天黑,自家那個玩泥巴的小姑娘還沒回來。

    摸黑打電筒上坡去找,急瘋了叫上四鄰的人也都幫忙著一起找了大半夜,連個女孩的影子都沒找到。

    她跑出去的時候,還繫著兩個揪揪辮,當晚回家,他一晚上都沒睡好,夢裡都是那兩個揪揪辮。

    第二天五點多姜簡軍又醒了,坐床上看著窗外晦暗的天空,已經有雞鳴聲響起。

    他頭髮亂糟糟的,青灰色胡茬沒有打理,頹廢又喪氣。眼睛裡的光都暗了,看著外面的天色,他喃喃道:「月月,我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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