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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9:25:54 作者: 桃籽兒
「可不可以再等等?」她輕輕地問,「我想……再跟他待一會兒。」
多麼淺淡的言語,比丁香的花色還淡薄,可偏偏是它擔著那麼那麼濃稠的哀傷,讓一旁的人都不忍心聽下去了。
「我不會耽誤太久……」她嘴角的鮮血越流越多,腳下已經站不穩了,可抱著他的手卻是穩穩噹噹的,也是是生怕摔碎了他,「……只要、只要幾天就好……」
誰能說不行呢?
即便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也不能拒絕她的祈求,何況她原本就應該是他的妻子……一個應當與他分享一切的人。
他們於是都沉默地應允了,她便向他們懇切地道謝,然後珍惜地抱著那個盒子一步一步從靈堂上走了出去;外面的雨早就已經停了、甚至還出了太陽,碧藍的天空是那麼明澈高遠,街道上的孩子還在追逐笑鬧,美麗的世界正在按步就按地運轉,絲毫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失靈停擺。
——可我已經停擺了。
你都知道的……不是麼?
兩天後薛小姐病逝了。
她是特別安靜的人,活著的時候悄無聲息,離開的時候依然不聲不響——真是完全與他相反。
她沒有自殺,只是因病去世,原本就很糟糕的身體終於沒有挺過那一連串過於跌宕的悲喜,在被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後就斷絕了一切生機;被發現時她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飯店套房的床上,身邊放著他的骨灰,就像睡著了一樣安詳。
沒有人對這個結果感到意外,包括白清嘉——她甚至在得知二哥死訊的那一刻便預想到了這個結果,因此當初還猶豫過要不要邀請靜慈赴二哥的葬禮,最終卻還是沒忍心瞞她,結果導致今日又要送別一位朋友。
「我不會耽誤太久」……
這是靜慈在靈堂上說過的話,也許打從那時起她便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她要陪著他,哪怕是化成灰……也要陪著他。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
溫柔到有些軟弱,隱忍到令人嘆息,偏偏做決定時又很決絕、不肯留哪怕一點轉圜的餘地——她甚至沒有留下任何遺言,連張字條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力氣執筆、還是篤定她的友人會明白她最後的心愿。
——的確,白清嘉是明白的。
她為她操持了一場簡單的葬禮,同樣是在白公館辦的,薛家人根本沒來幾個,只有她母親來靈前哭了一場,過不多時又被身邊的傭人勸回去了,說如果拖久了被老爺發現會惹出亂子;沒有人向白家討要她的遺體,白清嘉便做主將她火化了,找了一個特別晴朗燦爛的天爬上不算很高的山,趁起風的時候把她和二哥的骨灰一起撒了,一把又一把……直到乾乾淨淨了無牽掛。
徐冰硯一直陪著她,即便那段日子他理應要處理無數的麻煩、根本沒有任何一點閒暇,可他還是把那些事都往後推了,守在她身邊寸步未離。
即將崩塌的世界已經黑雲壓城,他卻跟她一起在山頂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她確信她最愛的哥哥和最親密的友人已經像沉沒的落日一樣永遠離開了她,才終於不聲不響地拖著疲憊的身體站了起來;回程時終於開了口,說是想到他的官邸去一趟,他於是沉默著帶她去了,陪她一起走進了寂寞的花園。
原本盛放的白木槿花叢如今早已凋亡殆盡,從那片蕭條中根本看不到任何過去繁華的影子,她在黑夜裡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悲傷和愧疚完全是一樣濃。
「對不起……」
她輕輕地對他說著,接著轉過身伸手狠狠地拔掉了一枝花……一枝又一枝,一叢又一叢,像是打算把那些厄運和不幸都連根拔起,像是渴望用最虛妄的辦法去填滿心底那個再也不可能被修補的破洞。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陪著她一起毀掉那些花,儘管它們大多都是過去的他親手種下的;最後一叢被拔掉的時候她終於脫了力,身子一軟險些跌在地上,他摟住了她,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抵擋滬上十一月的冷風。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她還是病倒了。
第164章 瀕臨 瘋狂的凶戾和殺意
白清嘉生了一場大病。
其實她一向很少生病的, 上次去醫院還是今年年初,原因是過度勞累;這回大概就是因為心傷了,畢竟短短几天之間就在毫無防備的境況下接連失去了兩個對她而言極為重要的人, 鐵打的人也會遭不住。
她病得很嚴重, 連學校都去不了, 一口氣請了半個月的假, 而且估摸著之後還要再續;人終日躺在床上,意識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 甚至分不清晝夜晨昏。
醫生和家人們都在進進出出地照顧她,她有時知道有時不知道,後來病情轉好了一些、一天中大半都能維持神志清醒,卻依然不願意從床上起來, 天天躺在那裡、不跟任何人說話。
她的房間有厚厚的天鵝絨窗簾,自她病倒後便一直嚴嚴實實地遮著、一點光亮也不透,於是整個房間一直陷在黑暗裡, 更顯得混沌;外界的喧囂也由此一併被遮住了, 她不知道爆炸發生後接連產生的一系列變故,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此時此刻正在面對怎樣的風暴。
——她只知道他每天都會來看她。
說來一切也很好笑, 前段日子他很忙, 一個禮拜只能勉強抽出幾個小時來看她,如今他更忙了,卻每天都能在她身邊陪她坐一會兒——她的房間始終黑著、連燈都不開,長久的黑暗會讓人失去對時間的判斷, 因此她從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也不知道他會在她身邊待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