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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9:25:54 作者: 桃籽兒
    叫她母親,叫她父親,或者叫她長兄長嫂。

    她聽說他不是要走,心稍稍定了,可彼時心緒紛亂卻不知道該怎麼同家人說起此事、且打心底里又不想更多人瞧見她此時狼狽的樣子,於是有些彷徨,聲音又低了一些,說:「不,先不要去……讓我想想……」

    他仍沒有回頭,卻仿佛可以想見她此時的脆弱,聲音因此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應她:「好。」

    只這麼簡簡單單一個字,卻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她卻仍然不肯鬆開拉住他袖子的手,又在對他提出新的要求,說:「你不要走,也不要離我太遠……最多只能隔三步……」

    像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

    他眼中划過一抹淡淡的笑,如同深潭微漾,又應她:「好。」

    隨後真的不動了,寬闊的脊背像一座堅毅的高山,屹立在她面前為她遮風擋雨,投落的陰影是如此寬大而靜謐,可以容她在其中短暫地躲避休憩。

    那個背影終於讓她放下心來,於是試探著鬆開了拉住他袖口的手,再次確認他不會離開後才開始穿他的外套,手臂一寸一寸伸進他的衣袖,感覺到屬於他的體溫正在一點一點將她環繞。

    那感覺就像是……

    ……在被他擁抱。

    二樓的休息室發生這麼大的動靜,副參謀長官邸中的一干人等總不可能毫無察覺,因此即便徐冰硯再想幫白清嘉遮掩,沒過幾分鐘外面還是來了人。

    一開始來的是幾個傭人,看到破損的門和房裡兩人的樣子後都露出了震驚極了的神色,而後一個引一個,幾位今夜赴宴的貴客也察覺了端倪,尤其有那認出白小姐的、知曉此地生了大官司,遂又悄悄打發身邊的傭人去尋她家的長輩了。

    沒一會兒白老先生便和賀敏之一同來了,當看到自己的女兒衣衫不整坐在地上、身上還穿著徐家那個養子的外套,臉色便冷得賽過窗外北京一月的寒風,趕緊讓人把休息室的門緊緊關上,又氣得指著兩人大聲問:「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白清嘉將將經歷過一番驚濤駭浪,此時尚且還沒回過勁兒來,站也站不起來。可眾人圍觀之下她也不好就這樣萎頓在地,遂強撐著想扶著沙發從地上站起,可惜人還沒站直就又腿軟了,身上打著抖、險些要摔跤,得虧身邊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看她臉色蒼白,不禁又皺著眉低聲問她:「還好麼?」

    這光風霽月的一扶實在沒什麼淫丨邪的貓膩,偏偏卻戳了白家人的眼珠子,尤其陸芸芸還看熱鬧不嫌事大,此時已經調侃上了,陰陽怪氣在說:「清嘉可是記錯了?這是北京,可不是法蘭西,經不起你這樣耍風流——還是你比西洋人更大膽?立志要做這頭一份兒?」

    一句話挑得白老先生怒火更盛,已經一勁兒咳嗽開了,嘴唇都泛著紫,賀敏之嚇得趕緊招呼傭人去給白宏景取藥,一邊給他拍著背一邊又驚慌失措地看向女兒,急匆匆說:「清嘉……你快同你父親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樣的情境……也就只有母親真心信她了。

    白清嘉心裡嘆著氣,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片刻還是試圖朝家人們走過去,徐冰硯看她步子不穩、一直在她身後半步的位置護著,直到她終於走到她母親面前他才退開。

    他看著她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終於掉下了眼淚,沒多解釋,只把禮服的袖子微微捲起了些許,潔白細膩的手腕上赫然出現了青紅交錯的勒痕,任誰都能看出那是被人暴力對待過的痕跡。

    賀敏之嚇得捂住了嘴,眼淚也一下湧出來了,白老先生更是驚怒交加,連傭人們遞過來的藥都顧不上再吃,立刻暴怒地喝問:「誰!哪個混帳敢這樣欺負我的女兒!到底是誰!」

    嘴上雖然還在問,但那淬著怒火的眼神卻已然射向了此刻安靜站在角落裡的徐冰硯,似乎篤定犯人就是他、恨不得要將其抽筋扒皮。

    「不是他……」

    混亂之間白清嘉倦極的聲音再次在房間中響起,她的臉色蒼白透了,伏在賀敏之身邊一副不想再多說話的樣子。

    「……父親若要查,不如去問徐雋旋吧。」

    徐雋旋……?

    這個名字一出白老先生的臉色就更複雜了起來,難看依然是難看、憤怒依然是憤怒,可在這之外又隱隱混雜進了些許為難和搖擺,令白清嘉看了心中升起一陣淡淡的絕望。

    而在眾人都不曾注意的角落,吳曼婷白清盈母女則相互對視了一眼,嘴角同時勾起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第29章 分離 「你要跟我走嗎?」

    而此時的徐雋旋早已從曾副參謀長的官邸逃之夭夭, 躲回北京飯店喝酒買醉了。

    他要了一大堆洋酒,喝到最後也不知道灌到嘴裡的東西是什麼味道,只是喝得五臟六腑好像都在燒, 腦子裡又像刷滿了漿糊, 人像浮在半空里, 兩腳都碰不到地。

    可就算這樣他還是甩不脫一個清醒的意識:

    ……他惹事了。

    他惹出大事了。

    白家可不是小門小戶, 白宏景既辦實業又搞銀行,手中握有的資產足可以買下個小半個上海灘, 商會中的人誰不買他的帳?亂世之中商人當然要依靠政客立命,可誰又能說後者就能全然甩脫前者的桎梏?

    他知道的,他父親也想謀求與白家的聯合,因此一直分外重視他與白清嘉的婚姻, 今夜他衝動之下對未婚妻子做出了那等混帳事,白宏景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而這事一旦被捅到他父親那兒,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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