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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9:18:01 作者: 金里
    可是,最後的形容詞,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啊,無論她是什麼樣的人,都是給她生命的女人。

    她不能對外人說一句母親的不好。

    哪怕這個女人從小就沒怎麼在她身上費心思,也沒在她身上花很多錢,甚至還多次讓她把屬於自己的東西讓給弟弟……

    「苗苗……」方十四看到她的肩膀微微發抖,也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長長的黑髮散在身後,夏風一吹,發梢在腰際微微搖盪,顯得格外柔軟。

    他忍不住伸出胳膊,將她整個人都環住,微涼而柔軟的身體靠在他的胸膛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還會分手?」他緊緊地抱著她,貼在她耳邊,輕聲地問她。

    話音剛落,方十四就察覺到懷裡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沒想到,還真讓他猜對了。

    薄禾沒說話,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高中時,他們剛開始交往,方十四帶著她翻牆出去打遊戲,就有不少人在背後說些風言風語。

    方十四這樣的問題學生,在全市的高中都很出名,更何況是在自己的高中,哪有人不認識他,哪有人敢惹他。

    跟這樣的男生走得近,薄禾自然受到了更多的關注。

    後來,不知道方十四瞞著她做了些什麼,那些當著她的面指指點點的同學都沒有再出現,只不過,仍然有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們兩個人的事。

    那時,薄禾只有十六七歲,正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她看著乖,但年少時的每一個人,骨子裡都有著或張揚或隱忍的叛逆和偏執。

    她的偏執和叛逆都給了方十四,也一直都堅信著兩個人會一直在一起。

    直到……她被現實打敗。

    他們還是分手了。

    「既然能分手第一次,為什麼不能……」為什麼不能分手第二次?

    她轉過身,抱住了他的腰,將臉頰埋進他的襯衫里,用悶悶的聲音對他說:「我爸說得很對,你身邊一定有更好的女孩吧……為什麼非要是我呢,我有什麼好的啊?」

    ……

    「現在你對我這麼好,等以後你想離開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你會不會又變成很久不回我的消息,或者很久見不到我,或者——」

    「沒有或者,」方十四打斷了她的話,「高中的時候青訓營管得太嚴了,現在我才是戰隊的投資人,沒人敢管我用不用手機,你放心啊。」

    「那、那還有……遊戲啊……」薄禾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漸漸升起了一層霧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幼稚、這麼斤斤計較。

    電競產業在國內發展得如此迅猛,產生的經濟價值逐年翻倍,這也讓她對電競慢慢改觀了。

    打遊戲的那群選手,已經不再是不務正業的網癮少年。

    他們和奧運會上努力拼搏的運動員一樣,都是為國爭光的逐夢者。

    方十四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襯衫染上了一層濕意,緊接著,他就聽到懷裡的女孩,用帶著鼻音的柔軟聲音問他:「你喜歡打遊戲,還是喜歡我?」

    這個問題,不僅尖銳,而且自私。

    可是,她就是這樣喜歡無理取鬧的女人。

    六年前,薄禾曾經問過方十四同樣的問題。

    ——你喜歡打遊戲,還是喜歡我?

    那時,方十四毫不猶豫地說,喜歡她。

    他沒有說謊,他喜歡英雄聯盟是真的,喜歡薄禾也是真的,比起遊戲更喜歡薄禾,更是真的。

    他那麼喜歡看到薄禾為了喜歡的事情,專注而認真的目光。

    夕陽透過窗子,照進圖書館裡,薄禾坐在椅子上,專心致志地看著校圖書館裡那本厚重而布滿灰塵的德文版《資本論:政治經濟學批判》。

    她認真的模樣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鎏金色,帶了哲學般神聖而莊嚴的氣息,卻又那麼吸引著他的目光。

    或許,就是在那個瞬間,方十四才突然想到,自己要成為一個能配得上這樣優秀的女孩的男人。

    他重新審視了自己,找到自己最喜歡、最感興趣的東西,然後像她一樣,專注、執著、一路走到黑。

    方十四知道薄禾受制於父母的壓力,高考填報志願時,沒有報考難就業的哲學,但她考研卻仍然選擇了這條路。

    他那麼努力,只是希望與她再見面時,自己能發自肺腑地覺得,他已經成為了一個能夠配得上她的男人。

    「其實……我知道自己這樣問很過分,」薄禾小聲說,「高中的時候就讓你為難了。」

    為難你……高中的時候哄我,違心說更喜歡我……

    環在男人腰上的手慢慢鬆了松,然後,她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卻不料,還未等她有下一個動作,她就被方十四緊緊地抱住了。

    他的雙臂緊緊地箍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呼吸之間,都縈繞著她薄荷味道的發香。

    「沒有為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

    他抱著她,不讓她走,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是能讓她聽清每一個字的音量。

    「你不喜歡我,我就喜歡打遊戲,你要是喜歡我,你就是我的命。」(①)

    *

    當晚,薄禾坐在陽台上,看著夜空上稀疏的星星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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