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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9:05:43 作者: 樓海
過年是牌友的天堂,夏冰原本是閒不下來的。況且家裡的破爛五菱也被人扣下抵了債,哪裡還有車子供人驅使。
只是聽說是表妹,他才肯放下手裡的牌。上回她悶不做聲打的二十萬幫了大忙,夏冰心裡很是感激,而另一方面,他其實挺怕這個妹妹的。
夏冰於是租了車子去接姑媽,又開了十來分鐘趕到車站。路上問夏美娟自己親妹是不是跟著一道回來時,夏美娟支吾:「沒,倒是有個男的跟過來。」
「男朋友啊?」夏冰琢磨著:「夢夢過完年都二十六了吧,是該談了。」
夏美娟聽著便氣不打一處來,說:「什麼男朋友啊,就是普通朋友。大過年的,來我們這兒玩,死丫頭要我好好招待他,又不是當官的,有什麼好巴結的。」
夏冰知道她這是避嫌,怕旁人說閒話,吐吐舌頭笑,說:「是是是。」
看見真人,夏冰怔了怔,心想這人不僅長得好,氣度儀態更是不凡,一身西裝明顯就是高級貨。他向夏美娟使眼色:「說不定還真是當官的。」
要是夏冰知道,這人就是阻礙夏夢給他貼錢的罪魁禍首,或許能把腸子悔得青了,更不會在此時不遺餘力地奉承道:「阿姑,我覺得這女婿可以。」
夏美娟也已經看到他,五官精緻,個頭很大,自己侄子是公認的長得好,跟他一比簡直有雲泥之別。她扁了扁嘴,言不由衷:「就那樣吧。什么女婿,普通朋友!」
夏夢這邊也看到人,先下意識掙脫了官泓牽著的手,保持一段距離。官泓瞥了她一眼,想到女方家都相對保守,只是有些埋怨地哼了聲。
兩方見面,氣氛還算不錯,夏夢給夏美娟和夏冰介紹,說:「這是官泓,我……朋友。官泓,這是我媽,還有我表哥夏冰。」
夏冰自然熟地跟官泓握手,說:「久仰久仰。」
官泓一怔,問:「你認識我?」
夏冰搖頭:「不認識!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嘛,在家靠兄弟,出門靠朋友。」
三言兩語把人說得一愣一愣的,夏夢在一邊忍不住笑,說:「哥,你到底有完沒完,能不能先讓人回家,這兒風這麼大,你不冷我還冷呢。」
夏冰說:「對對,有話回家說,我就是太激動了。」他拖著官泓往前走,官泓還要拖箱子,夏冰一把搶過來,說:「你是客人,你打前,髒話累活都我來。」
夏冰開車,一路上就沒停過嘴,一會兒問官泓做什麼的,一會兒問他過來待幾天,再過一會兒,問他和夏夢怎麼認識的。
夏夢說:「你話有沒有這麼多啊?」
夏冰扭頭看她眼:「害什麼羞啊,反正以後也要交代的。」
直到夏美娟哼了聲,夏冰這才縮縮脖子閉了嘴,趁著紅燈給官泓發了一支煙。官泓起初沒接,扭頭看了夏夢一眼,問:「能抽嗎?」
等她同意才接過來,夏冰直樂:「這是不是就叫妻管嚴?」
駕駛位座椅被人從後踹了腳。
夏冰咧著嘴,說:「姑,我這車是租的!」
小城市,路上不堵,抽根煙的功夫就能從城南趕到城北。官泓剛剛將煙掐了,嚼口香糖,夏冰已經解了安全帶,說:「到了。」
官泓第一次到夏夢家裡,很是好奇地將周邊一一看過來,房子是老式的住宅樓,臨街,正面一個橫跨城河的拱橋,車來車往。
老小區,沒有電梯,儘管只有五層,缺少鍛鍊的夏冰和夏美娟都爬得氣喘吁吁。官泓一人拎著行李跟後面,跟時不時回頭的夏夢擠眼睛。
她家裡的裝修也是上個世紀的風格,暗淡的大理石磚上滲著水汽,四面的白牆都因為此地過多的雨水留著斑駁的痕跡。
官泓隨夏冰將行李放在門口鞋櫃旁邊,夏美娟給每人都拿了一雙拖鞋,唯獨輪到夏冰時什麼也沒有。
「回去吧。」夏美娟說:「你爸媽等著你吃飯呢。」
夏冰揉著被行李壓痛的手,說:「阿姑,你這就是名副其實的過河拆橋啊。」夏美娟兩眼一瞪,將他打出門。
夏冰還厚著臉皮地探頭進來,跟官泓打招呼:「下次聊。」又看向夏夢:「上次那錢,謝了,我一定想辦法還你。」
夏夢沒打算相信,但聽見這話還是挺欣慰的:「知道了。」
大門關上,略顯手足無措的三個人,沒了夏冰,越發顯得夏美娟今天話少。
她搓了搓手,半晌,向著夏夢道:「我去燒早茶,你跟你朋友坐一會兒。」
說完也不等人答覆就往廚房走。
官泓看到她腳上趿的一雙已經穿了底,他跟夏夢腳上的卻是嶄新的。
夏夢正問著:「要不要去我房間看看?」
官泓方才回過神,笑著看向她眼睛,說:「好啊。」
據夏夢說,這間房子是夏美娟沒下崗前單位自建的,雖然房型裝潢都過時了,但對母女倆來說,空間還算寬敞,地點也很便利。
九十來平米的房子,兩室一廳,粗看還算不錯。然而夏夢的房間通著陽台,因為更加靠近那座橋,稍一有車子碾過,就分外嘈雜。
官泓只是靜靜站了會,就已經覺得耳膜難受,偶爾一輛拖拉機突突突過去,連同地板都被連累得共振……這教人怎麼入睡。
不管夏夢把自己的生活描述得多麼樂觀,就官泓所見所聞來看,他的一顆心揪緊著,心情早被這貧瘠的物質條件弄得十分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