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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8:13:56 作者: 蔣牧童
    此刻大師指著掛著的唐卡似乎在給男人講述來歷,雖然隔著窗,她聽不見他們之間低聲交談的內容,卻似乎能想像到。

    藏地高僧晦澀而有些難懂的漢語,緩慢而認真的敘述著過往。

    男人微垂著頭,神色冷淡,但眉眼帶著顯而易見的虔誠和恭謹。

    殿內的長明燈燭火,搖曳在他們之間。

    頗有中星火相承的密調。

    阮昭精通文物歷史,對於藏傳佛寺里的傳承亦有所了解,在古代時,高僧活佛教導弟子,所傳之密法奧義,皆採用耳傳口授的方式。

    不言不語,阮昭腦海里已經腦補了一出大戲。

    她依舊那樣直白而執拗的盯著殿內看,可這次男人再未轉頭。

    剛才他扭頭看過來時,兩人之間的視線只交匯了一秒,對方立刻冷淡的轉了回去,仿佛窗外的阮昭,就如同佛寺里的一片葉,一叢草,無足輕重。

    壓根不值得他浪費一絲眼神。

    終於,阮昭看夠了。

    因為老喇嘛帶著那個男人,離開了那間佛殿,她收回視線的時候,才察覺自己脖子都有些僵,旁邊扎西見她從入定般的狀態里出來,不由鬆了一口氣道:「阮小姐,您看好了?」

    一般來說,導遊講解時間是在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

    有些導遊為了多接幾單生意,會儘量加快節奏,壓縮時間。

    扎西覺得在這裡太耽誤時間,想儘快繼續下去。

    「看好了,」阮昭抬頭看著扎西,眼神里透著興味,淡聲詢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扎西有些反應遲鈍:「啊?」

    阮昭手指抬起來,朝佛殿裡的輕點了兩下。

    「剛才那個男人。」

    扎西這下才反應過來,合著這姑娘在這兒站了半天,是看裡頭的人。虧他還以為,阮昭是因為剛才沒能進這間佛殿,才對佛殿內部很感興趣。

    他就記得有個老喇嘛領著一位年輕男人,那個人長得很高,很瘦,於是扎西立捧場道:「好看呀……」

    話還沒說完呢,對面已打斷他。

    「我和他般配嗎?」阮昭語氣淡定的問。

    扎西:「……」

    這話問的,直接給扎西整不會了。

    不過要說般配,阮昭的漂亮是顯而易見的。

    她肌膚白而水靈,整個人就像是從水霧江南里走出來的。

    書上有一種描繪,叫水做的女人。扎西這種常年生活在藏地高原,看慣了周圍黝黑粗糙的面容,真正頭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真真切切明白了,書里才會出現的描寫。

    纖細而羸弱,柔軟而水潤,阮昭活生生的具現了這種形容。

    唯獨她那雙眼睛,太通透,仿佛把什麼都看穿,讓人不敢靠近。

    只是這樣的姑娘,也需要來西藏玩偶遇愛情那套?

    不過扎西可太懂這些來西藏的文青了,在他們眼裡,藏地是聖潔之地,是無數偶遇和美好故事的開始。

    佛塔、經幡、大昭寺、格桑花,這些東西早已經被各種文章歌曲傳頌的熟爛。

    既然客人喜歡聽,他何樂而不為。

    於是他聲音低沉道:「阮小姐,佛說,下一個轉角,都可能會是一種偶遇。說不定剛才殿裡的那個人,就是你此行的偶遇,你的有緣人。」

    阮昭聽罷笑了起來,扎西也賠笑。

    然後在彼此的笑容中,阮昭淡聲問:「哪位佛說的?」

    扎西:「……」

    *

    扎西之後沒敢再亂說話,因為他醒過神,才想起來阮昭可不是那種隨便能糊弄的不懂行遊客。

    人家雖然話少,可是對歷史典故,信手拈來。

    好在阮昭也沒追究他的信口胡說,問道:「這裡有可以求神拜佛的地方嗎?」

    扎西想把人往前帶,說道:「有、有,就在前面呢。」

    他也沒說謊,寺廟裡除了和尚之外,當然是佛殿最多。

    往前沒走幾步,就有一間佛殿,扎西正想領著她進去,就聽阮昭開口:「我想一個人進去祈願,你就留在外面等我把。」

    因是旅遊淡季,扎什倫布寺又位處後藏,比不得大昭寺那樣熱鬧。

    她進了佛殿內時,四下只有她一人。

    頭頂是佛像,遠處似有若無的傳來著人聲,但這殿內卻寂靜的只能聽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阮昭突然輕嗤一聲,抬頭望著眼前這尊慈眉善目的佛像。

    只是阮昭並不知的是,在她輕嗤之後,佛像後側,有一扇矮門悄然打開。

    佝僂著背的高僧,正領著年輕男人而來。

    「佛祖,如果真有前世因果之說,我想我前世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吧,若不然現在怎麼會落得這麼一個孤絕獨身的下場。」

    「都說我佛慈悲,佛渡眾生,不如您也大發慈悲一次,渡我一回。」

    「保佑我此番所求之事,心想事成。」

    聽到這戲謔的聲音,原本已經抬腳準備往前走的傅時潯站定。

    女子的聲音明明清泠又乾淨,可說話的口吻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玩世不恭,即便再凶神惡煞的人,進了佛殿,都會生起恭敬之心。

    偏偏她說是來祈願,卻仿佛在說著什麼好笑的事情。

    還是那種說出來,並不太相信的。

    全然一種,她就是來討個樂子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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