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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7:10:49 作者: 酥葳
    「可嚇死我了。」步生拍著胸口,指著柳氏耳朵上兩個紅石榴籽一樣的耳墜,「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家裡新喪,帶著這個……萬一主母因此為難姑娘……」

    柳氏擺擺手,含笑不語,幾乎同時春梅夏蘭抱著幾套衣服和幾個盒子過來,看速度,應該是之前就準備好的。

    「多謝二位姐姐。」柳氏微微頷首。

    「姨娘好生歇著吧。」

    主母對柳氏的態度模稜兩可,下人們既不敢對柳氏不敬,也不敢與她太親近。

    不過這次主母不僅肯定了柳姨娘是主子,還給了不少好東西,看來她的好日子也來了。

    等春梅夏蘭走後,柳氏打開包裹,只見裡面有三套衣裳,和一盒子首飾,一盒子胭脂水粉。

    衣裳有一套是純白的,跟柳氏現在身上的樣式差不多,不過是用上好的緞子縫的,領口袖口都有天藍的雲紋,輕薄柔軟,更貼身一些;另外一套白底帶雪青花紋的,比起白色顯得俏皮了些;最讓柳氏意外的是第三套,雖說也是白底,卻繡了大面積的紅梅,尤其裙擺處,幾乎被樹枝和紅梅填滿,倒顯得是一件玫紅衣服似的。

    柳氏皺了皺眉,見步生也在疑惑,不知秦明月是無意送了這套,還是有意提醒她今早的耳墜。

    直到打開首飾盒子,裡面金光閃閃,奼紫嫣紅什麼顏色都有,西域來的各色寶石,紅的粉的絹花;胭脂也是一樣,並未特意挑選素淡顏色,反倒是深深淺淺的紅色多一些。

    「她為何……」

    柳氏想不通。

    能送出這些的人,倒不像是十分哀傷,甚至對守孝這件事多有敷衍。回想秦明月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她迅速辦完喪事,心思縝密地把柳長春送上斷頭台,轉而又開始接手方家的生意,給方絮找先生,樁樁件件,哪一個像是一個剛剛失去相公傷心欲絕的女人?

    可她不傷心,只管自己偷著樂去,何必送一個妾室如此多逾矩之物?

    柳氏目光一動,問,「步生,不是說方家大老爺和大太太感情甚篤?」

    步生壓低了聲音,在柳氏耳畔說:「若真是那麼好,還能結親八年,只得一個女兒?便是有的人家福薄生不出兒子,那女兒也是一個接一個的。恐怕所謂感情好,也只是說給外人聽罷了。」

    「這幾套衣裳倒是上好的,」步生拿著衣裳左看右看,又去看首飾,個個價值不菲,加起來只怕要上千兩,「主母脾氣雖火爆,但直來直去,沒有那麼多歪心思。現在看來,她以前在方家的日子,未必就那麼好。」

    柳氏目光有些恍惚,秦明月的強硬都在明面上,確實沒有做過什麼陰奉陽違,明著慈善和藹博好名聲,背地裡卻使陰毒手段害人的事,她明面上一貫雷厲風行,背地裡卻偶爾會流露出幾分女子特有的溫和細膩。

    「本以為她是最好對付的,沒想到卻是最麻煩。」

    第15章 取名

    柳氏又休息了三天就去上課了,面對著春梅送來的書箱,她怔怔的發了好一會兒呆。

    「如今倒像大家小姐似的,上起學堂了。」無人時,柳氏冷笑著對步生說。

    「這方家小姐也不如表面風光,都七歲了,才剛啟蒙。」步生拿著手裡的幾張大字感嘆。

    「乍富之家,懂得什麼。」柳氏道。

    因天氣還暖,學堂就布置在正院的一處敞軒,秦明月親自盯著人給每個柱子之間都掛了淡綠的細紗,把那些桃紅柳綠都給拔了,從城外移過來十幾顆竹子,嚴禁下人們在上課時靠近此處,清風徐來,安靜又涼爽。

    學堂里付嫣、方絮、何妞妞坐在第一排,她們的三個女書童坐第二排,最後才是柳氏,她旁邊跟著步生,比別的孩子實在是高出許多。

    「你這麼大了還要讀書?」

    先生還沒到,付嫣已經開始帶著方絮溫習功課,何妞妞,不,是何木倒是對柳氏更感興趣一些。

    何木是陳先生給取的名字,時下女子多數只是出生時取個賤名,大丫二丫或者大花小朵之類,雖說及笄之時應該取個正式名字,可她們嫁人之後多以姓氏相稱,名字倒顯得沒什麼用,窮苦人家也就懶得取了。

    就像柳氏,長到這麼大,卻沒有個自己的名字。

    柳氏聽見何木的問話,點點頭,「讀書意在明理,與年紀無關。」

    「明理?」

    作為唯一一個不識字的人,何木小朋友對於這兩個字很陌生。

    「就是學做人的道理。」柳氏解釋,但顯然何木還是不懂,「比如沒讀過書的人一旦窮了,沒有好吃的,沒有好衣服穿,就會想著去偷去搶,去害別人,但讀過書的人心中有聖人之道,便會知道害人不對,人要用正當的手段生存下來。」

    何木依然懵懂,但竹子後的陳先生卻看得出神,一條腿遲遲沒有邁出。

    四名學生里,她是最不看好柳氏的。小妾而已,不過是後宅爭風吃醋攪弄是非之流罷了,學的也都是些以色侍人的手段,更何況這個柳姨娘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還去衙門吃過板子,她也配讀書?

    可今日一見,這柳氏倒也有點意思。

    「說得好。」陳先生誇讚了一句,才走過來。

    柳氏隨幾個孩子一起給先生行禮。

    「不過是些淺薄見識,叫先生笑話了。」柳氏柔柔地說道:「柳兒出身卑賤,能得先生指教,是柳兒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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