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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6:04:32 作者: 陸路鹿
只要他還是在乎她的,這就足夠了。
正文 第32章 烏夜啼
周遭夜色澄如水,月來洗俗,所有擾亂心緒的紛雜和虛假全都被飄搖的余雪帶走,唯有真實餘下。
錦一覺得自己像極了正在等待宣判的犯人,生死權交與蕭丞,無罪釋放抑或是午時凌遲,全憑他的一句話。
她也從來沒有哪一刻如同現在這樣,這樣毫無保留地把心掏出來給他看,這樣渴望得到他的一個回答。
可是,蕭丞站在雪滾花飛中,眉端不掛煩惱,眼神無瀾地望著她,如晴雪秋月,塵埃不可犯,似乎對她所說的話無動於衷。
之前懷抱著的滿心期待在他的不言不語中逐漸消失殆盡,一腔孤勇就這樣撲了空,錦一知道自己的孤注一擲又已一敗塗地。
只是這種沉默讓她覺得比被拒絕還要難堪,緊攥著的手漸漸鬆開,臉頰也被像是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
就好比明明是自己精心編排的一齣戲,希望能夠到認可,但別人只當她是閒來無事發的一場瘋,根本不當一回事。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不就是又自取其辱了一番麼,反正蕭丞應該也習慣了。況且,在她看來是天大的事,對於他而言,或許連芝麻大都談不上吧,她也沒必要太在意。
錦一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眨了眨眼睛,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意憋回去,告誡自己不能丟了面子又失里子。等心境和緩了一些後,又不自在地訕笑了兩聲,收回了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她正想著該要如何收場,還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比較好,眼前卻突然一黑,而後熟悉的冰涼感覆在了她的雙眼上。
就像是無聲的安慰,可被逼回去的眼淚又有捲土重來之勢。
她先是一怔,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甚至還抱有一絲僥倖,清醒過來後又覺得他簡直是太卑鄙無恥了。
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偏要弄得人下不了台來才甘心,這她也就認了,誰讓她自己非要撞撞南牆才能死心呢。
可現在她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他又要來攪亂,就讓她徹底死心不行麼。
錦一一邊在心底把蕭丞罵了個體無完膚,一邊把頭往後仰,想要避開他的碰觸,卻還是沒能逃過他的五指山,一時氣急,忍不住罵出聲來:「你……」
可才一張口,眼淚便搶先落了下來。
明知像他這般薄情寡義的人是絕不會安慰人的,這麼做也不過圖個樂子罷了,錦一都知道。但是酸楚的情緒在心上直冒泡,一經風便全化成了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她也沒法子。
裝的灑脫就這麼一下子被戳穿了,而且還又在他的面前哭鼻子了,他會不會以為她是一個輸不起的人?要不要解釋解釋?
「……」錦一絕望了,有些唾棄自己,心想回去再練練不露聲色的本領才是正事。
而蕭丞的掌心一片濡濕,不用看都能知道她哭得有多慘。
他緊抿著唇,哪兒還有半點菸火神仙的樣子,聲線微微泛啞,道:「不要哭。」
但到底是冷血無情久了的人,連安慰的話都生硬得帶了幾分命令的意味,聽的人自然也沒能聽出這層況味來,滾燙的淚珠還在一滴一滴地從他的指縫滲出。
這算哪門子的狗屁安慰,錦一隻當他是嫌自己哭得眼淚鼻涕直飛,太髒了,於是想說「你把手拿開就好」,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只好扯著他的袖子,把他的手給拽了下來。
雖然眼睛重獲了光明,可她的視線被眼淚模糊得什麼都看不清,同剛才沒什麼差別。
不過這樣也好,眼不見為淨。
錦一用手胡亂在臉上揩了揩,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可剛一轉身就又被他扣住了手腕。
這回她是真的惱羞成怒了,大度什麼的都見鬼去吧。就算抽噎得厲害,也要罵他一句來解解氣,「你……你怎麼……怎麼這麼煩人!」
蕭丞任由她數落,等她發泄夠了,平靜下來以後才問道:「你方才還想說什麼?」
還想說什麼?
錦一被轉移了注意力,暫時忘了哭,仔細想了想剛才自己還沒有說完的話,又反應了過來,沒好氣地說道:「我還想……想說什麼有這麼重要麼。」
既然前半截的話都這麼不在意,那後面的話說出來還有什麼意義。
誰知他竟一口應道:「嗯。」
「……」錦一見他都不要臉到了這般地步,自己也決定破罐破摔,打算今天就讓他一次性羞辱個夠,說不定到最後被羞辱得麻木了,心裡還不會那麼難過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憋著氣連貫地說完這句話,「我們重新開始吧,像從前那樣。」
他的反應和錦一預想的一樣,又是無止境的靜默。好在這回她能夠適應了,甚至有些不耐地催促道:「我想說的說……」
話說了一半卻又被他打斷。
蕭丞目光沉沉地望著她,眼角藏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眸光閃爍,低吟道:「好,我們重新開始。」
到來都是淚,過去即成塵,就讓一切悲歡都入夢。
「……」錦一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神色認真,沒有玩笑之意,似乎說的都是真心話。
可是這個回答怎麼偏離她所料想的這麼多?
錦一還是不太相信,又試探性地用他的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淚,見他除了皺了皺眉以外,並沒有阻止她,這才敢確認他是真的沒有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