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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6:04:32 作者: 陸路鹿
    錦一還以為他終於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了,覺得自己揚眉吐氣了一小下,稍微轉過頭,拿眼偷瞄他。

    誰料他卻毫不愧疚地端坐著,一副清貴內斂的派頭,好似壓根沒有聽見她的話,正低頭仔細瞧著她的手,流光四溢的眼眸被藏在了睫毛後。

    見他看得這麼認真,惹得錦一也好奇地低下頭來一探究竟。

    都說女子的手如柔荑,可她好像一樣都沾不上邊。雖然小小的一隻,卻糙得像個男人的手。

    然而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兒。畢竟她在這宮中不男不女地活了這麼長時間,而大多時候又都是在幹些粗活,手上自然生了不少的老繭。

    只不過最難捱的便是眼下這個季節,手隨時都會被凍得發紅髮青,僵硬得失去知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她不長凍瘡,不然光是這一雙手都會把她折磨得夠嗆。

    可是……這到底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手麼,比她這更慘的恐怕不計其數吧,蕭丞有必要像看什麼稀奇玩意兒一樣專注麼。

    錦一心裡直納悶,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醞釀什麼,於是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又被他搶先了一步,握在了手中。明明力氣不大,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錦一斜瞪著他。

    還當自己是三歲孩子麼,連個手都能玩這麼久。

    過了片刻,大約是終於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蕭丞緩緩抬起了頭來,直直地望向她。

    這個高度,正好能讓錦一對上他的眼睛。烏沉沉的一片,幽深似海,但風平浪靜之下卻仿佛蘊藏了無限危險,看得她的心直往下墜,心想完了,自己好像又把他惹生氣了。

    可……可不能夠啊,她只不過是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罷了,好像也沒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吧,犯得著這麼生氣麼……

    但礙於眼前這情形過於緊張,饒是錦一覺得自己占理,也不敢硬碰硬,只能小聲地替自己的所作所為解釋道:「誰讓你先動手動腳的……」

    聽了她這話,蕭丞的眼底終於漾著一點光了,不再像是無底深淵那般駭人了。他「哦」了一聲,眉梢輕揚,好似聽了一個笑話,「難道薛公公還沒習慣麼?」

    「……」習慣……習慣什麼,習慣被吃豆腐麼?這又是什麼歪理!

    一時間各種情緒從錦一的臉上閃過,最後定格在了故作鎮定上。她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話,可是剛一開口就被另一道急沖沖的聲音打斷了。

    門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而且聽腳步聲,好像離他們也越來越近了。

    錦一本就如驚弓之鳥,這突如其來的動靜更是嚇得她差點丟了魂,趕緊朝外面看。

    只見紙窗上透過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正匆匆忙忙地往屋子裡跑來,眼見著就要進來了,可蕭丞絲毫沒有要撒手的打算,急得錦一真的快要擠出幾滴眼淚來了,趕忙推了推他,催促道:「松松鬆手啊!」

    他們兩個人湊在一塊兒都湊不成一個完整的男人,要是這副**不清的模樣教人瞧了去,他倒是無所謂,反正也不缺這一兩句詆毀的話,可她日後還怎麼在這宮裡過活啊,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尚在緊張兮兮地想對策,誰知道這回蕭丞又變得這麼好說話了,突然就放開了她。錦一一個重心不穩,「撲通」一聲落了下去,再在地上多滾了幾圈後才停下來。

    「……」摔在這硬邦邦的地上,可比方才在雪地里的時候疼多了,好不容易消褪的酸痛感又席捲重來,看來剛才又是白忙活一場了。

    屋外的人還在焦急地叫她的名字,只是這聲音和開門聲一起響起,又一同消失了。

    錦一一邊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去看來的人是誰,卻沒想到會是采月。

    不過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還好她起身起得及時,沒有在最見不得人的時候被撞見。

    而采月最先看到的是蕭丞,還以為自己進錯了門,等注意到一旁的錦一後才確信自己沒有走錯地兒。可見她一身狼狽,本想過去扶一把的,又望而卻步。

    因為這裡面的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雖然蕭丞的臉上並沒有流露過多的情緒,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此刻應該是不悅的,於是采月只能趕緊跪在地上磕頭認錯,「奴婢不知廠公在裡面,貿然闖入,還請廠公見諒!」

    屋內又陷入了沉默,半天也沒人回答。錦一奇怪地瞅了蕭丞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說話,卻見他徐徐站了起來,負手踱步到采月的面前,垂著眼睫打量著她。

    窗外有稀薄的光灑進來,而屋內狹窄逼仄,他站在正中央,更襯得身姿挺拔,一襲風骨飄然,像是主宰生死的天神。

    還在等著他開口的采月仍俯首跪在地上。就算沒有抬頭,也能從余光中瞥見他的身影,知道他正站在自己的跟前,只是遲遲未說話。

    就這麼看了一會子,蕭丞忽得嘴角微勾,牽出了風情萬種,眼中卻是冷寂如冰,看得錦一的心一悸,接著便聽見他說道:「聽說你到處托人打聽關於毓麗宮的消息,是麼?」

    「……」嗯,他什麼時候還關心起這些芝麻大的閒事來了,而且還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

    照理說,蕭丞從不會在一個不相干的人的身上白費力氣,可錦一將這兩人來回瞧了個遍,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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