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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5:37:06 作者: 夾心餅乾醬
想了一個晚上,他終於知道缺了什麼了。
畫裡缺了他的爸爸。
第二天早上,他一大早就起來了。用畫筆在媽媽背後畫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的爸爸。
這幅畫被他折起來放在了那個裝小紅花的盒子的最下面,小紅花滿滿登登地把畫遮住了。
只有他知道,這裡面藏著一個少年對完整家庭的日夜期待。
——
自從上次親子運動會之後,他幼兒園裡的朋友都不喜歡他了,說他身上有病毒,碰了就會沒有爸爸。
他好難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爸爸在哪兒去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毒,那種沾上就會沒有爸爸的病毒。
手工課的時候,他不小心碰到了同桌的手肘,對方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像是碰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甩了好幾下手臂。
對方眼裡的厭惡像是化為了實質,針一樣扎得他生疼。
女孩兒尖銳的聲音在班上響起:
「啊——賀秋桐你煩不煩,你這個有病毒的人還來碰我,你就是想傳染我!」
班級上的竊竊私語不斷傳入賀秋桐的耳朵里。喧鬧嘈雜的教室里那些話語卻還是清晰可聞。
-『好噁心啊,他可千萬別碰我。』
-『我爸爸對我可好了,我可不想像他一樣沒有爸爸』
……
別說了,求你們。
他感覺自己的右手在顫抖,他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可越想停止顫抖就越不得要領。
那些人的聲音像是永不停止一樣傳入他的腦海,那些聲音就是一個個的舉著槍的小鬼在他的腦子裡胡作非為,引爆一根有一根的神經和血管。
「我叫你們別說了!啊!」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這麼尖利,刺耳到幾乎快要破音。
他想,他對父親的恨意就是在此刻開始埋下的,
班上有一瞬間靜得落針可聞,死一樣的寂靜之後是更大聲的噪音。
那一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一個人的聲音有多麼微弱,微弱到在他的這些同學面前簡直不值一提。
他不再在班級里發聲,他搬去了班裡靠窗的最後一排一個人坐。
他以為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他一直等啊等,忍啊忍。
終於他等到了升上學前班的時候。
可他發現一切都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美好,與他一同升上學前三班的人里有幾個是他幼兒園的同學,他們像臭蟲一樣到處傳播著他是個帶著病毒的沒爹的孩子。
他還是回到了那個最後一排的角落的位置。
他不再主動去與人交流,有人經過時他懂得了儘量把腳往回收。
這個位置與窗戶和垃圾桶為伴,他喜歡把窗戶大開著,讓垃圾的味道散散。但是班上有同學不喜歡吹風,總說他不懷好意想把全班都吹感冒,所以他也不再開窗了。
但他還是喜歡看向窗外。
這是二樓的教室,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樓下的小樹苗正好也生長到這個高度了。有風吹過的時候,樹梢細,會跟著風一起晃動。
所以他沒開窗也能知道,現在風來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走,他已是小學二年級了。
班上雖沒了那些嚼舌根的令人難堪的同學,但他也習慣了在班級上保持沉默,不必要時絕不開口。
沉默寡言不善交際的他在班上沒有什麼朋友,他也不奢求什麼友誼,只覺得現在的狀態已經比學前班時好太多。
他很珍惜這份平靜。
可他天生就不受上天的寵愛,命運也總喜歡跟他開天大的玩笑。
在一個平靜的一如往常的中午。
他剛吃完午飯,就被班主任喊到了辦公室里——他們家的保姆阿姨居然來了。
老師一臉疑惑地向他提問:「秋桐,這人你認識嗎。」
還沒等老師的話說完,保姆阿姨就滿臉急切地牽著的手想把他往外拉,另一邊說道:
「小桐啊,快跟阿姨走,別再耽擱了。去醫院看看你外公!」
外公怎麼了?!
賀秋桐的嗓子發緊,一句簡單的問句卻一直卡在他的喉嚨里上不來也下不去。
他的腦子像是被一塊大石頭『砰』地擊中了,陷入了一片空白。
外公雖然年紀很大了但是身體一直都挺硬朗的,平時晨起還要鍛鍊,這怎麼就住院了呢……他不敢再想下去。
車裡,保姆阿姨好像一直在他的耳邊說著些什麼,好像是在水裡傳音一樣,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斷斷續續又囉哩囉嗦。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煞白,只能一臉木訥地跟著保姆阿姨一路趕到了市人民醫院裡。
第47章 噩夢的開始
賀秋桐一路小跑到市第一醫院的住院區,撲面而來的是刺鼻難聞的消毒水味道,讓他感覺心口像是被大石頭壓著,悶得喘不過氣來。
電梯裡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上升,叮——
16樓到了。
他迫不及待從剛開的電梯門縫裡擠出去,匆匆忙忙地跑到了1676號病房外。
房門虛掩著。
賀秋桐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推開門卻還是驚動了裡面的人。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回去跟媽媽說著剛才被他打斷的話題了。
男人背對他,看不清表情。但他能看見媽媽泫然欲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