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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5:04:10 作者: 一把油紙傘
顫顫巍巍的身子,一點點從暗處靠近。
她只著一身明紅色連衣裙,腰腹處收緊,小蠻腰一盈可握。
再近一些,光亮處五官逐漸顯露出來,一頭瀑布黑髮順直搭在後背,膚白如凝脂,五官嬌媚艷麗,竟讓當時的余桓,就這麼愣在了原地。
她俯身過來為他斟酒,身子微彎,大片雪白肌膚暴露在外,隱隱透著熱氣之後的緋紅。
那氣息不似濃妝艷抹後的令人乏味的香水味,卻似雨後春筍萌芽時大地清新幽淡的恬香。
他陰差陽錯就問了句:「你……叫什麼?」
彼時她年歲稍小,十幾歲,還褪不開青澀,看他時有顫抖的怯意,她明眸皓齒,唇角禮貌勾起,答得緩慢:「……阿霜。」
那一刻,周遭起鬨聲都由近及遠,編織起的寂靜空間將人思緒扯的七零八碎。
他站在原地,周身血液沸騰。
那一天,他終於得以見得,何人配得上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那年他尚十六七歲,周身蠻勁十足,整日不學無術。
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只願守在她身邊,陪她走下去。
那時有人開始揶揄:「余少,看的目不轉睛的啊,滿意的很?」
他不回應,端起桌上那杯剛盛滿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他扯過她的手,就往門外走。
身後挽留聲不斷,「這次余少要玩大發了呀!」
後來,這句話一語成讖。
他確實玩大發了,這一玩,就是賠進了一輩子……
記憶一瞬間迴轉,面前冰冷的盒子像是剎那間變成萬千刀尖刺到人五臟六腑。
余桓雙手緊抱四方盒子,一雙紅眼呆愣的望著前方,很久很久沒有說話。
戴鴨舌帽的女人去扯他懷裡的東西,被人推開,一開始嘴裡碎碎念著抽泣,到後來開始嚎啕大哭,「阿霜……阿霜她為什麼要這麼愛你……你憑什麼……你他媽憑什麼啊!」
孤高如余桓,那樣冷冽桀驁的人。
「啊啊啊啊啊——」
就這麼眾目睽睽下,「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後一陣陣唏噓傳來,他雙手捂住耳朵,突然大聲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
四周雷聲陣陣,一道白光閃過之後,是「哐當」一聲巨響。
窗戶掩不住,外頭大風颳得又沉又重。
音樂聲被人關掉,止不住有人開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激起流言蜚語。
男人佝僂著身子跪在上頭,肩膀上下抖得厲害。
手指微動,陸修一言不發,將衣兜里的東西取出來,輕輕放在余桓身後桌上。
書信字跡蒼白,歪歪斜斜。
信名簡短:給余桓。
署名:阿霜。
「這是她留給你的。」陸修沒靠近,站在他身後一米遠處,聲音很輕。
前頭的背脊猛地顫一下,沒動。
陸修回頭,手掌冰涼裹住蘇沐五指,牽著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陸修,原來阿霜……是余桓喜歡的人啊……」
門把往內拉開,外頭風雨驟起,嘩啦啦的傾盆而下。
天色已經沉的像是被蒙了一層灰。
一場盛大的暴風雨已經蓄勢待發。
陸修發著愣,兀自往外頭邁了一步。
剎那間雨水沖刷而來,他額頭盡濕。
蘇沐一把將人往回扯,指尖去捏他手掌心:「你怎麼了?」
墨黑色的眸子淡淡望過來,一顆雨水剛好砸到瞳孔里,一向炯亮的眸子變得昏暗無光。
好半天他偏過頭,聲音空空的:「我以前一直不懂……」
她仰頭看他,聽著他繼續說下去:「什麼愛是成全,愛是無私,愛是永不拖累,我都覺得是狗屁話。我就覺得我喜歡一個人就他媽要轟轟烈烈,讓全世界都知道老子看上她了,遇到高興的事兒要和她一起笑,遇到難受的事兒和她一起扛,就算有一天我要離開,我也一定拉著她的手不肯松。到死,我都要拖著她的手在床頭見她最後一面……」
蘇沐唇張了張,微微有些驚訝的望他。
就聽到面前的人淡淡的嗓音變得低沉:「可是現在……我突然覺得我是不是錯了?」
那一天,這個男孩站在她身前問她,他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是錯的。
那時的她,頭腦緊繃,只覺得不安像是一根弦緊拉在頭皮周圍,隨時都可能斷掉劃傷神經。可她強壓下心頭的異樣,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後來無數的日子她從夢中醒來,記憶中的畫面仍舊清晰,她滿頭大汗將額頭貼在床頭欄杆上,冰涼的觸感下她淚如雨下。
假如重來一次,她一定在那時候就撲上去緊緊抱住他,拼了命的搖頭說:「不,你是對的,你一直沒錯。」
門外的風吹的緩了下來,室內的人兒心緒各異。
直到最後一個人走出葬禮會,有人將燈熄滅了,外頭微光照進來,余桓身子動了下,腿已經麻木,一下子就跌下了台。
他踉蹌著去夠那封信,指尖輕柔摩挲紙信,他扯過來看了兩秒。
「咚」一聲重新跌回地面,寂靜的空間裡,淚砸的一下又一下。
信上第一行字就這麼露了出來:余桓啊,別難過,你看那漫天大雨、霜雪撲天,其實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