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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5:04:10 作者: 一把油紙傘
    沉沉的嗓音,帶著睡醒後的一絲沙啞。

    他醒來多久了?

    「樓下……」她輕聲支吾。

    她聲音雖輕,卻帶著濃濃的不確定。

    不確定樓下是誰,不確定樓下發生過什麼,也不確定身後人此時是什麼表情……

    身後窸窸窣窣了一陣。

    他胸膛微涼緊緊貼上她後背,她能感受到他輕輕躺下,聲音已經裹上一層冷冽:「是我爸。」

    他的話簡明扼要,似乎不願意多說。

    氣氛緩緩沉寂下來。

    她心臟突然抽痛了一陣,卻想不出什麼話來打破此刻的沉默。

    下一秒,突然一陣激烈的巨響,伴隨著「噼里啪啦」玻璃摔碎的聲音,有女人大哭的聲音,和著樓下傳來的清晰的一聲怒吼:「你他媽也圖老子的錢?!你想從我這兒挖走什麼?啊?!」

    緊接著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哭聲掩蓋了一切人聲,聽的蘇沐背脊一涼。

    「說呀!臭婊子!你給老子開口,老子有的是錢!」

    男人撕裂般的沙啞聲激烈恐怖,和著女人口齒不清的求饒聲。

    「我錯了,求您饒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

    再後來是一陣東西被狠狠砸碎在地的巨響聲,一陣一陣悶響在樓下清晰的傳來,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怒吼聲躥上天際。

    每一下,都像是砸到蘇沐的心底。

    背脊一陣發涼,她將頭緊緊縮進被窩,垂著頭身子發抖。

    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一下又一下的鈍響聲,是在砸東西還是砸人?

    她不敢去猜,更不敢去看樓下的狼藉——

    也許境況會比她想像得更加慘烈。

    女人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一點點縮小,「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悶響像是透過牆壁將人擊碎。

    她害怕……怕到頭腦發昏。

    卻在下一秒,有冰涼的手掌落到耳廓處,身後的人一言不發,大手輕輕一摁。

    他……將她耳朵捂住了。

    四周喧囂皆被劃開。

    他在她身後,聲線冰冷。

    卻說:

    「別聽。」

    「別怕。」

    明明她耳朵被捂住,聽不清外頭嘈雜,他的聲音卻一字不落的清晰入耳。

    她活過十七年的光陰,從未如此近距離的遇見這種事。

    當遇到的時候,她下意識害怕想躲。

    但卻忽略了一件事。

    身後的男生,也不過十七八歲。

    本該受父母寵愛的年紀,卻過早的體味了人生。

    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見過樓下的狼藉,他又是以怎樣的心情繼續生活下去?

    他……過得該有多難過啊……

    卻在樓下傳來了一道「呲啦——」巨響之後。

    他覆在她耳邊的手指驀地鬆開:「你在屋裡,別出來。」

    蘇沐心底一慌,猛地一回頭,見到他飛快站起身,一身單薄毫不猶豫的衝出了門外……

    蘇沐也跟著迅速起身,穿上鞋推開門,就見到樓下的場景——

    碎裂的家具橫七豎八的歪在路中間。

    女人鼻青臉腫的跪在地上,手臂上傷口鮮血淋漓,嘴裡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卻還在低著頭求饒。

    她的面前站著陸修,就這麼直直擋在陸嘯面前,緩緩平視,遠遠望去都能感受到那絲絲寒氣。

    也許是見到陸修,陸嘯才將手裡揚起的凳子放了下去,他臉色極黑,胸腔上下起伏:「你給我滾回你樓上去,擋著做什麼?信不信老子連你一塊打?!」

    陸修手裡的拳頭握得死緊,他狠憋了一口氣,鬆開道:「信,這麼多年,我沒被你打死,算我命大。」

    他朝著男人走近幾步,一雙薄唇抿成一條線,一字一句吐出來竟有薄薄寒氣。

    「你以為我他媽稀罕管你這些事?她是死是活關我屁事!我只是不希望以後我陸修兩個字被人提起,別人會說『噢,他爸是殺人犯』。」

    「陸嘯,你好自為之吧。」

    「等我成年,我就走。」

    「咱們也算兩不相欠。」

    微亮的燈光下,涼薄的話語裡。

    她看到男人的手,突然那麼下意識的抖了下。

    陸嘯身子往後退了半步,這樣陰晴不定的盯了陸修好一會兒,突然笑出了聲:「好,兒子比老子有出息!好!好得很!」

    說完他就沖那邊的女人呵斥道:「還不給老子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女人連爬帶跑的拖著慘烈的身子衝出門外。

    屋內氣壓低的可怕。

    陸嘯站直身子,突然飛快朝三樓望去。

    蘇沐倚在欄杆邊上的身子一歪,迅速往後縮。

    男人那一眼不明不白,意味深長,之後扯過沙發另一頭的外套,撣了撣上面的狼藉,套上外衣也衝出了門外。

    光亮熾熱的燈光下,只見滿地支離破碎家具玻璃渣,陸修就這麼站在中間,他背對著她,頭微微下垂,她越走近一步,就越能看清他脖頸上冒出的青筋,他手指狠狠捏成拳,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那般,又突然鬆開。

    無力垂在兩側。

    她的腳步聲很輕很緩,讓他察覺不到人的出現。

    就這麼緩緩地、緩緩地,她指尖微涼,從他身後握住他手掌。

    白嫩的手那么小,只能堪堪包裹住他一半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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