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PARTⅠ

  田小苗已經高三了，十八歲的她長得並不是十分美麗，不過五官清秀，皮膚白皙，個性溫和又常帶微笑，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朋友說是因為她的身邊有了麥在剛，光是他每周回鄉替她補習，就足夠在她身上貼了一張標籤——田小苗是麥在剛的人。

  可是明明不是啊！雖說他英挺陽剛的形象擄獲了不少少女心，她也不否認自己曾心動過，但他對她就是一副妹妹的樣子，也從沒說過什麼暗示性的話，她只能死心。

  羅曼史小說不知道翻破幾本了，愛情連續劇是看一集哭一集，少女綺麗的夢想天天在心裡編織著，但從來沒有實現過。

  班上的女同學有一些已經交了同校的男朋友，甚至交到校外或是成年男子，每次看好友們聊男生聊得眉飛色舞，甚至還有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橋段，總是讓她嚮往不已。

  到底要到哪一天，她才交得到男朋友啊？

  或許她的心聲上天聽到了，有一次在她每天買早餐的漢堡店裡，新來的男工讀生居然遞給了她一張紙條，想和她做朋友。

  對於愛情有幻想的田小苗立刻開啟小鹿亂撞模式，不過她沒有立刻給他答覆，只是羞答答的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她不斷地看著紙條，偶爾不好意思地吃吃笑著，然而才走到家門外，她赫然發現一個健壯的身影倚在圍牆上，立在她回家一定會經過的動線旁。

  麥大哥？他怎麼從北部回來了？

  他的突然出現，不知為什麼讓田小苗緊張了一下，差點沒把手上的紙條吞進肚子裡。

  但……她究竟在緊張什麼呢？不是早就放棄喜歡他了？這一瞬間的情緒，讓田小苗自嘲了一番，將手裡的紙條捏得更緊了。

  「麥大哥？」因為她已經長大了，便不再像小時候一樣叫他麥哥哥。

  「你回來了。」麥在剛直起了身子，顯然就是在等她。

  田小苗偏著頭，疑惑的表情相當可愛，令麥少剛的目光瞬了一瞬。

  「你怎麼會回來？我以為你畢業了，會在北部工作……」她本來以為或許他遠離了，她就不會那麼在意他，也不會有人再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

  「在這裡，我有放不下的事情。」他意有所指地望著她，由口袋掏出一張紙遞給她。「何況，還有這件事。」

  接過紙後，她定睛一看，眼不由得瞪得老大。「你要去當兵了？」

  「當然，我這麼壯，想裝病逃役都很難。」或許是從小就喜歡運動，他不僅曬得黝黑均勻，肌肉精實，體格也十分健壯。

  「那你明天就要走了喔？」雖然總是和他糾纏不清，讓她想從他的影子中逃出來，但當他真的要離開，她卻又捨不得了。

  「對。」其實他昨天就回來了，只是去安排了一些事。

  麥在剛看著她水汪汪的眼還有微皺的細眉，似乎看出了什麼，心情由離別的惆悵中揚起了一些。「小苗，你似乎一副要哭的樣子？」

  「我……我沒有啊……」她急忙擦了擦眼角。

  「其實我很慶幸我在你高三的時候入伍……」他若有所思地道，「高三該是專注於課業的年紀，我記得你說過想當我學妹，我的學校可不好考，以你的情況，應該沒空注意讀書以外的事情。」

  「我、我很用功啊……我這次模擬考是全校第十三名呢。」她急忙澄清自己也是很努力的，只是有時候會有些小偷懶。

  「以你的程度，應該可以拿全校前十名。」他說得理所當然，為自己接下來的話奠下無可反駁的基礎。「為了避免你分心，我已經請田媽將你房裡的小說和漫畫全搬到我家，連續劇也不准追。至於你有不會的作業，我已經請劉謹言關照你，你可以去問他。」

  這也是避免她胡思亂想，這年紀的女孩身後老是粉紅泡泡一堆，光是他本人收到的情書就一堆了，其中甚至還有她同學。

  再說以他個人的立場而言，絕對不希望在他去當兵的期間，她對愛情有太多的嚮往，這個澀果子單純又呆，很容易被騙。

  從他驟然發現對她的情感已經不只是單純的哥哥對妹妹，而是一種男女之間

  ..

  的愛情後，他便不可能讓她輕易的從他身邊逃開。

  她現在還沒有心理準備，年紀也還太小了，但他可以等。

  他的話令田小苗傻眼了——他、限、制、了、她、所、有、的、娛、樂。

  離別的傷感一下子全忘了，她趕緊替自已爭取權益。「那我不是要悶死了？！」

  「我有請田媽讓你以後晚上看一個小時的電視，但必須是新聞。」他早就料到她會反彈，也想好反制之策。「就是這樣，我還要回家整理行李，先走了。」

  為了避免她施展什麼裝可憐的伎倆，他很乾脆的揮了揮手轉身回家。

  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的背影，田小苗不甘心地跺了跺腳。高三已經很辛苦了，他還把她的紆壓管道全部封鎖？

  田小苗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

  麥在剛入伍之後，田小苗便像脫了韁的野馬，將他的交代全拋到一邊，雖然有點莫名的罪惡感，但她還是硬著頭皮答應和寫紙條給她的大學生陳東升做朋友。

  而不愧是由你玩四年的大學生，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每逢假日，田小苗就會以去圖書館看書的名義出門，讓陳東升帶她上山下海，去各個她從來沒去過的地方。

  或許說，認識他之後，她才是第一次真正踏出這個自己出生的小鎮。

  只不過這樣玩下來，她的期中考成績從班上的前十名掉到了二十名以外，這是最令她覺得心虛的事。

  「所以，你算我的女朋友了嗎？」在某次約會後，陳東升推了推眼鏡，很認真的問她。

  田小苗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對陳東升的感覺是不是愛情，不過至少她滿喜歡和他相處的。

  她在心裡問自己，如果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呢？

  因此，田小苗點了點頭，從這一秒開始，她終於有了男朋友。

  之後的約會，陳東升開始改變地點，幾乎都是人煙較少的地方，而且他開始會對她動手動腳，甚至想要吻她，讓她越來越不自在。

  在拒絕陳東升幾次的親密要求後，田小苗感覺得出來他非常不高興，但她現階段就是沒有辦法接受。

  這天，陳東升開車——據說是他爸借他的車，載著田小苗來到了山上的一處熱鬧的商店街。

  停好車後，他拉著她往前走，並沒有一間間的慢慢逛過去，而是直接來到了一間溫泉旅館前。

  「我們要去哪裡？」由於停下來的地方是旅館，田小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溫泉，有沒有泡過？」陳東升笑嘻嘻地指著招牌。「這裡很不錯喔。」

  「我以為你是帶我來逛街的。」田小苗有些抗拒，直想往街上走。

  「別緊張，走吧！」他硬拉著她走進旅館大廳，「溫泉可以讓你皮膚變好，全身放鬆，你最近讀書壓力不是很大嗎？上次考壞還被你爸罵了，就當紆壓好了。」

  所以他是為了放鬆她這考生的情緒？田小苗半信半疑，但他的態度十分誠懇，而她也確實對溫泉這種地方有些好奇，便不再那麼抗拒。

  在一旁等了一下，陳東升由櫃檯走回來，在她面前亮出一串鑰匙，接著用有些曖昧的眼光將她由頭打量到腳。「走吧，三〇一號房，你可要好好享受你的溫泉初體驗。」

  瞪著他手上的鑰匙，她一動也不動，有些艱難道：「不是一人一間嗎？」

  「一人一間？我們是男女朋友啊！有男女朋友泡溫泉一人一間的嗎？」陳東升似乎有些受不了，但仍耐著性子安撫，「放心，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很舒服？田小苗終於明白他想幹什麼，差點沒尖叫出來。「不行！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每次都說你還沒準備好，你到底要準備到什時候？」他已經失去耐心，語氣有些不耐煩。「我告訴你，你人來了就是準備好了。」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田小苗恐慌地搖著頭，還退了三大步。

  在她的想像中，男女朋友應該是先牽手走在楓紅的林蔭道上，接著在氣氛羅曼蒂克到了極點後，輕觸對方的唇。在幾個月甚至幾年之後，兩個人有著更深入

  的了解及對未來的共識，才會更進一步在花前月下的環境之中共享魚水之歡……

  哪裡像這傢伙一次就想到達終點？他想打全壘打，她還不想在這時候投球呢！

  她吞了口口水，可憐兮兮地說：「不要，我要回去了，我不要泡溫泉了。」

  「可惡！你耍我嗎？」陳東升對她大吼。他都已經滿腹慾火了，她居然潑一盆冷水？「我錢已經付了！」他忍不住失控地抓住她的手。

  「那、那我還你……」她拼命想掙脫他，都快被嚇哭了，整個人更是退到了旅館。

  「我管你的，你……」陳東升怒火騰騰，本想硬將她抓上樓，但因為她相當抗拒，加上旅館門口人來人往的，他們的舉動已經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所以今天還是吃不到她嗎？陳東升直直地瞪著她，最後氣沖沖地哼了一聲，往旅館內走去。

  田小苗嚇呆了，這時候她不由得想起了麥在剛。即使麥大哥對她再生氣，他也不曾失控地對她吼叫，而動手抓她就更別說了，他從來沒有對她做過比牽手還用力的動作。

  在他身邊讓她覺得很安心，若是今天要和她到旅館泡溫泉的人換成麥大哥，她大概會毫不猶豫的跟去，因為她相信他絕不會傷害她。

  正在思索的時候，陳東升又轉了回來，悶不吭聲的越過她往外走，田小苗害怕被他丟下，只能默默的跟在後面，直到他走回停車處。

  陳東升逕自進到車裡，發動了車，田小苗一臉猶豫地站在車外，她估不准他的脾氣，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那麼生氣……

  「發什麼呆？還不進來？」陳東升降下車窗，沒好氣地說道。

  聞言，她終於微微放下心中大石，坐進了車裡，心忖陳東升其實也沒有她想的那麼壞嘛！

  她想，愛情不就是這個樣子？不單單只有甜蜜，也會有苦澀的時候，所以她今天只是和男朋友吵了一架，沒有人談戀愛不會吵架的，對吧？

  ***

  陳東升已經三天不理她了。

  田小苗心忖是不是自己沒搞清楚狀況，所以他才會不高興呢？可是她明明很害怕，他應該要體貼她才對啊。

  這是她第一次談戀愛，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她很想向別人求助，但同學們的意見都是曖昧地笑她，要她放膽去體驗第一次，又不能去問長輩，所以她只能一直悶在心裡。

  其實，她唯一想問的人，只有在軍中的麥在剛。

  不管是學業上的事，還是生活上的事，她只要問麥大哥，很少得不到解決之道的，只是她如果現在問他這種事……一定會被罵死吧？

  煩悶之中，房間窗戶傳來被東西敲打的聲音，她不解地走到窗邊一看，赫然看到陳東升站在窗外的大樹下朝她揮手。

  田小苗眼睛瞪大，確認自己沒有錯認後，連忙打開窗戶。「你怎麼來了？」

  陳東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你出來。」

  她看了看時鐘，已經晚上十點了，這個時間出門，一定會被父母罵死。「不行啦，這麼晚了我爸會罵……」

  「你從窗戶爬出來，我會接住你，別讓他們知道！」陳東升不耐煩地說。

  因為之前兩個人鬧得不愉快，他已經不理她三天了，田小苗怕再惹他生氣，便為難地披了一件外套，套上鞋子，小心翼翼地從窗戶爬出去。

  雖然是在一樓，但窗戶與外頭的距離還是有些高，她好不容易上了窗台後，卻不知道該怎麼下去了。

  陳東升怕被人發現，心急地一扯，她驚叫一聲從窗台上摔落，幸好地面落葉層厚，才沒受傷。

  「你小聲一點！要把你爸媽吵起來嗎？」陳東升微慍地瞪了她一眼，便將她由地上拉起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她以為只要出來就好了，想不到他還想離開？

  「來就對了！」他不悅地繼續走。

  「不行啦！」她掙開他的手，覺得今晚的他有點奇怪，不由得提防起來。「我不想跟你去。」

  「你不想去？」陳東升回過頭，突然拉下了臉。「既然如此，那總要讓我嘗點甜頭吧？」

  甜頭？什麼意思？

  田小苗還沒弄清楚狀況，陳東升便強硬地抱住她，整個人湊近要吻她，田小苗嚇壞了，她不想自己的初吻發生在這種強迫的情形之下，開始用力掙扎。

  陳東升怕她叫，索性捂住她的嘴，思考著要強硬的將人拉走或是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把她就地正法，只是還沒做出決定，臉上就突然挨了一拳，讓他痛得鬆開手，接著一個隂惻惻的聲音由後頭傳來。

  「你要是敢再碰她一下，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陳東升與田小苗往聲音來源看去，雖然是在隂暗中，但透過月光，還是讓田小苗看清了來人，驚喜地大叫，衝到他身後，「麥大哥！」

  麥在剛沒有回應，只是憤怒地瞪著陳東升。「陳東升，人大電機系，延畢一年目前休學中，有性騒擾及竊盜前科，目前在美味早餐店工作，最大的興趣是泡網咖和混夜店。」他冷冷地念出陳東升的資料，憑他的家世背景，要查一個痞子沒什麼困難。

  「你……你是什麼人？幹嘛調查我？」陳東升警戒地退後一步。

  「要不是你把主意打到小苗身上，像你這種人渣，我根本懶得理你。強迫一個女人做她不願意做的事，簡直不像個男人！」麥在剛怒眼一瞪，讓陳東升又忍不住再後退，差點沒扭了腳。

  「田小苗是我女朋友，我愛怎麼玩就怎麼玩，關你什麼事？」為了壯膽，他撂下狠話。

  「小苗，聽到了嗎？他就是這麼看待你的。」麥在剛淡淡地望向田小苗。

  在她眼神一黯的時候，他的心也疼了一下。

  但他並沒有出口安慰，表情仍是鐵青，視線又移向陳東升。「從這一刻開始，你不再是她男朋友了。」

  他並不是故意要這麼嚴厲，只是小苗太單純、太不懂得保護自己，需要受點教訓才會領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