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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41:08 作者: 諱
我想起舒念當時問我的那句話, 竟然有些啞口無言,無法再爭辯。
「這裡面其實還有疑點,」趙警官說,「據夏青交代,她買通的兩個兇手,是對方主動聯繫的她。」
我聽得一愣:「什麼意思?」
「就好比瞌睡遇到枕頭,在電線桿上找治病小廣告的時候遇上發傳單的,傳單上正好是對症的藥。」趙警官解釋說,「總之,這裡面確實有問題,夏青自己也說,是對方要求她把錢打到那張卡上的,她心亂如麻的轉完帳,事後也提心弔膽,轉完帳後就開始讓那家公司做帳,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查到她頭上……至於這個疑點是不是跟你猜測的一樣,只能等兇手落網後才能知曉了。」
所以這裡面到底有沒有舒念的參與——目前是沒有半點證據能證明的,即便真的有她作祟,兇手被抓到了,他們肯不肯供出舒念,也還是未知。
趙警官嘆了口氣:「我們也試著去查過舒念的相關帳務記錄,但她是外國籍,很多情況我們鞭長莫及,無法了解到。」
舒念剛回國沒多久,國內的帳戶肯定是一目了然的,她肯定不像夏青一樣,慌不擇路,可能從她回國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做好了對付夏青的準備,就像她說的,即便找不到我,也一樣有其他辦法解決。
那麼,我這條路,是更簡單快捷,還是更合她心意?
她又有什麼心意?
「那個通緝犯吳濤和黃毛,我們已經在全力實施抓捕了。因為你這事,我們查到了一些線索,相信不用太久,就會給你一個真相。」許是見我心不在焉的提不起精神,趙警官走的時候安慰我,到了門口,他又停住腳,「對了,夏青說……想見見你。」
一個比狼來了還要諷刺的請求,我搖了搖頭說:「我已經不敢見她了……我怕自己吐出來。」
我原本就已經對她失望無比,發現她與我爸信中所說的一樣——「她未必會如我預想的那樣」,因為二十多年的執念撲空,想去做個了解,大家彼此放過,卻沒想到她只是想先把我了解掉。
住院的第四天,許家人來了。
秦姝因為日理萬機,給我叫了個護工阿姨,每天只在下班時間來看看我,昨天她晚上加班到很晚,我威脅她如果再來,我就強行出院。
護工敲門的時候,我正在盯著微信的聊天記錄出神,心想夏青被抓了,舒念也被叫到公安局問話,鄭易還是不知道嗎?為什麼一直不聯繫我,哪怕沒有時間找我,發條微信也行,為什麼從那天起就完全不聯繫我了?弄得我這兩天總是胡思亂想心懷期盼,然後又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天晚上恍惚間感覺他來看我了,溫柔的親吻我額頭,乾燥的手握著我手指摩挲,然而一睜眼,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
護工說:「周小姐,有人來看您了,要見嗎?」
「快請進來。」
我以為會是鄭易。
進來的卻是拎著果籃的許敬亭,抱著一束花的許諾,以及拄著拐杖的許老太太。
許諾看我的眼神很不自然,瞟我一眼,對上我視線時又匆忙轉開,不吱聲的把花遞給了護工。
護工給我在身後塞了個枕頭,攙扶著我勉強半坐起來,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許老太太兩手搭在拐杖上,站的仿佛沒有上次見面結實了,目光如炬的打量我,不知道經過多少事的人,神情竟然也有點難以捉摸、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
許敬亭面容憔悴,顯露出了幾分知天命的老態,但是那支撐了他大半生的氣質還在,他將果籃放到床頭柜上,有些艱難,又儘量平穩的開口:「周小姐……身體恢復的怎樣了?」
「還好,醫生說傷口長好可能要等近一個月。」我扯著嘴角笑了笑,「沒死就已經很好了,醫生說我幸運。」
許敬亭的臉唰的白了一層,踟躕又簡短的點頭說:「……那就好。」
「你不要誤會。」我看他似乎以為我在嘲諷,連忙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事實上,我沒想到你們會來看我,尤其是許老太太……您先坐,別累著。」
許老太太看著我沒動,我說:「我以為你們會恨我,沒想到你們還會來看我。」
夏青被抓的當天,許氏的股票一開盤就連續下跌,直到許家發表緊急聲明,態度分明的支持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並指出夏青隱瞞身份等一系列的內情,才沒能被輿論的吐沫星子淹死。
許敬亭苦笑了一聲:「你不也是受害者?」
許敬亭看事情要想得開很多,他不質問我為什麼隱瞞,也不像要打探詳情的樣子,只是很有同理心的想到我一定也不好受。可能二十多年前,那些讓他不得已與夏青同床共枕的舊事,讓他感同身受。
許老太太卻體會不到,她緩緩開口說:「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們?」
我想了想,直視她審視、不贊同的目光,淡聲說:「大概是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盤,總是希望事情的結果對自己最有利,總是認為算的天衣無縫、分毫不差,直到有一天發現結果背道而馳,才會去思考,為什麼當初沒有如何如何去做。」
許老太太神色倏地一變,我接著說:「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多說無益。」
她站在自家的角度上認為我做的不對——至少對許家來說,讓他們遭受了無妄之災,但是我憑什麼站在他們的角度去看問題?事實上,許老太太當年棒打鴛鴦,情急之下抓住夏青這根自以為的橄欖枝時,想過會有今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