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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這麼一通冷戰下來,陳興業發現,陳林虎不搭理他他氣的半死,他不搭理陳林虎陳林虎還落個清閒——父子關係處到這份兒上,實在已經讓陳興業意外到麻木了。
前兩天他給諸丹打電話的時候陳童在視頻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想爸爸想的臉都哭花了,陳林虎在陳童這個年紀的時候,白天在幼兒園,晚上就被被保姆哄著睡覺了。
他想過爸爸嗎?肯定是想的,陳童好歹還有諸丹陪著,而且也就分開這十天,陳林虎那會兒一周連林紅玉的面兒都見不到幾次。
親情其實有時候很公平,以前你缺席兒子的童年,現在兒子缺席你的中老年。唯一不變的是兩方倒是都知道盡義務,和平共處養兒子,兒子給你養老送終,就跟完成任務交接似的,反倒讓「親情」倆字顯得格外諷刺。
陳興業被老陳頭一頓吼,平時倆人吵歸吵,陳明理很少說這麼重的話,幾乎可以說是給了他當頭棒喝,打的陳興業在家躺了一天才緩過神兒。
他在這一天裡先是翻自己手機,裡頭全是諸丹和陳童的照片。又開始翻自己的記憶,發現年輕時的記憶基本都是跟哪個上司過招哪個項目是他給做起來的。再翻年少時的回憶,竟然能記起不少老陳頭帶他出門玩的場面,那會兒老陳頭上班都經常帶著他,一份兒炒麵爺倆分,一個糖糕爺倆掰。
論當爹,陳興業可以說是沒繼承老陳頭的半分優良傳統,當的勉勉強強,卻希望陳林虎是個湧泉相報的。他明明連陳林虎初高中時長什麼樣都記不大清了。
接老陳頭回來的當夜,陳興業做了個夢,夢裡是他路過河邊兒,裡頭打撈出來一具屍體,他湊上前去看,那被河水泡脹了的人分明就是他大兒子。
這個夢把他嚇得半夜清醒,爬起來上了一回廁所都沒冷靜。
陳林虎熬夜趕稿還沒睡,聽見動靜走過來看了眼:「爸?」
「沒事兒,」陳興業的視線掃過他,心裡被這聲「爸」給喊得稍微踏實點兒,「你趕緊睡,天天熬真不怕死的早。」
陳林虎都懶得搭理他,回客廳畫畫前又想起另一茬,扭頭道:「明天你回去之前把我那包彩鉛水粉什麼的給帶回去,學校比賽發的獎品,給陳童畫著玩兒。」
說完沒再逗留就走了,陳興業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屋。
第二天一大早陳興業就得趕著回去上班,他的十天假用完,得先回去把手頭的活都給忙完再說。
陳林虎照例幫他拉行李到車旁邊兒,頂著倆黑眼圈和鳥窩頭,把行李箱塞後備箱。
父子倆沉默無言地在車前站了會兒,陳興業先開口:「你還是得勸勸你爺,他最好去我那兒住,不然我不放心。就像這回,要不是那個誰……張訓在,後果不堪設想,你跟你爺親近不想分開我知道,但這點事兒你還是該懂的。」
他語氣還是那副命令慣了的樣子,陳林虎沒什麼反應:「我跟他說說,但做決定的還是他,我也沒法。」
陳興業瞪著他,還是感覺這個兒子生來就是氣他的,頓了好半天才又說:「你的事兒我不想多說,我始終就認為不是正道,以後有你受的。」
「那我受著。」陳林虎掀起眼皮看著他,語氣平靜,「爸,我不是跟你對著幹,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滿意我這個兒子,現在不滿意,以後也不會滿意的,天生我就這樣。」
陳興業又要暴怒,陳林虎又說:「但你始終是我爸,不管你滿不滿意我,不管你除了我還有另外一個兒子,這點都不會變。是不是在你這兒,只要我喜歡男的,我就不是你兒子了?」
這是個好問題,也是陳林虎一直以來都想問的問題。
陳興業愣了幾秒,忽然抬手狠狠抽了陳林虎後背一巴掌,不過隔著厚衣服,動靜大傷害小。
「你要當我是你爹,這話就不該問!我要不把你當我兒子,我也不至於差點兒被你氣成腦溢血!」陳興業說,「我是管不住你了,以後也懶得管,你自己好自為之,過得好過得壞都是你的事兒,到時候別找我哭,沒用。」
陳林虎竟然從這話里聽出幾分妥協。
沒等他接腔,陳興業就拉開車門坐上去,又從裡邊探頭出來陰著臉問:「你媽那邊兒怎麼辦?」
「她可能有感覺。」陳林虎說。
「你看你能瞞得住誰?真沒意思,」陳興業奚落道,末了又加了句,「這事兒你自己斟酌著說,別鬧大了。」
陳林虎「嗯」了聲。
「走了,照顧好你爺,過幾天忙完了我再回來,護工保姆的錢我已經給他了你盯著點兒別讓他又給省了不請人,」陳興業說,「還有,你那點燈熬油的活兒少干吧,累個半死還沒錢掙。」
這套分不清好壞的話說完,陳興業才驅車開出家屬院兒。
陳林虎目送他走遠才回家,一推門就見著他爺跟地主老財似地躺在沙發上,一手捏著炸丸子一手拿著奶茶,也不知道都誰給的賄賂。
「你爸送走了?」老陳頭吃喝的正香,看著電視上的小品正樂呵,「都說啥了,這大冷天還嘮叨,看給你凍的鼻涕泡都出來了。」
陳林虎下意識抹了把鼻子,發現乾乾淨淨,這老頭兒又騙人,忍不住笑了:「沒說什麼,讓我好自為之,過得好過不好的都看我自己。」
「狗嘴吐不出象牙!」老陳頭罵道,繼而又說,「你也別怪你爸,他腦子不怎麼好使,接受不了超過他大腦運轉的東西,但他到底也是養你長這麼大、替你打算過前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