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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上輩子是屠戶這輩子才投這麼個胎,實在是晦氣。

    張訓皺著眉聽張誠說了半晌,回話不多,陳林虎也沒太聽清,靠在牆上等著電話結束。

    「知道了,我再想想。」張訓終於撂下句話作為結束,沒給張誠回答的時間就掛斷了。

    手機塞回兜里,張訓臉上的厭煩和茫然卻還沒消除,陳林虎也沒多問,只把衣服提起來,拉了拉他的手:「吃飯還是回家?」

    「回家」這個詞,自從來了寶象後好像就有了真實的意義,不再是一個空殼。

    張訓聽到「家」就想到老家屬院兒,皺著的眉頭鬆開,呼出口氣:「先吃點兒東西,剛你不喊餓嗎?」

    購物中心的小吃街人擠人,周六日都拖家帶口地出來玩。

    陳林虎和張訓選了家環境相對好些的店,坐下後灌了幾口水,張訓點了幾道口味淡些的菜,等服務員走了才開口:「我媽過兩天手術,有風險,這段時間跟瘋了似的又哭又鬧的,張誠跟他老婆都得留醫院伺候,我爸就覺得是他倆照顧的不好我媽才這樣,整天吵,張誠他老婆還懷著孕呢。」

    趁早離婚算了。陳林虎沒什麼感情地想,在張訓面前向來沒遮沒攔,開口就說:「誰嫁他家就是倒了霉。」

    「哎哎,」張訓用筷子敲敲他的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後悔了這是?」

    陳林虎才反應過來,頓了頓,繃著臉找補:「咱倆不算,非要輪這個,也得算你嫁——」

    「停!」張訓打住他話頭,「牙酸了!」

    陳林虎抿著嘴唇卷出個淺淺的笑意,張訓都沒意識到自己沒否認。

    「那給你打電話有什麼用?」陳林虎說,「你又不是主刀醫生。」

    張訓笑得有些無奈:「說我媽做夢都喊著我名字,想讓我回去看看她。好像都有點兒魔怔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怎麼回事兒?」陳林虎嗤笑,「遲來的母愛?」

    張訓對陳林虎這種沒大沒小的態度已經免疫了,也知道是心疼自己:「母愛沒感覺到,不正常倒是挺明顯的,我跟張誠說乾脆送去做個心理治療什麼的算了,省的見天兒喊我名字,跟喊魂似的。」

    菜上了兩碟,都是陳林虎愛吃的,這會兒卻只覺得膈應:「你想回去?」

    「之前也說了,等張誠結完婚找時間回去一趟,剛好也把我以前放家裡的東西拿一拿,」張訓夾了一筷子菜到陳林虎碗裡,「張誠給我打電話也是這意思,他跟我商量,趁我爸體檢不在家那天去家裡把之前存了稿子的電腦和車弄走,順道去醫院看一眼我媽就行,他也算是應付過去了。」

    陳林虎知道張誠這也算是在幫著張訓跟他倆的爹錯時間,但心裡還是不舒服:「行,那我跟你一起去。」

    「行個屁,」張訓放下筷子,半是好笑半是認真道,「我去的那天你還在你媽婚禮上呢。這邊兒的爛攤子你就別管了,咱倆一開始不就說好了嗎,各管各家的事兒。」

    陳林虎陰著臉不吭聲,渾身都寫著不願意。

    張訓掃了眼周圍,在桌上握著他的手,低聲道:「我都多大人了,你覺得我還能出什麼事兒?」

    其實陳林虎對張訓也算看明白了些,如果躺病床上的是他爸,張訓估計連電話都不會接,但換成他媽,張訓就有點兒含糊了。

    這種含糊建立在岌岌可危的那一點親情上,建立在張訓因為缺失家庭而產生的一些期盼上,雖然他自己也覺得可笑,但人的本能是渴望被愛,哪怕這個愛來得遲,比水果味飲料里的果汁含量都稀薄,甚至可能是內疚居多的,那也比一丁點都沒有要強。

    張訓內心深處是不覺得自己跟他媽還能有多少母子情誼,但對比一下跟他爸的父子情,張訓可能還是沒能太狠下心斬斷這並不牢靠的血緣線,就像他跟張誠之間無聲的互相妥協,放過彼此一樣,他是希望自己和母親也能彼此放過。

    這趟回去,張訓是做了見最後一面的打算的。

    「以後就各走各的路了,」張訓說,手指在陳林虎的虎口無意識地磨蹭著,軟了點兒語氣道,「你怎麼又來勁兒氣上了,真沒事兒,別操心了,行嗎虎子?」

    陳林虎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張訓,眼神很有些奇妙。

    「看什麼?」張訓莫名其妙。

    「看你,」陳林虎說了句廢話,沒等張訓嘲笑,就又接了句,「看你跟我撒嬌。」

    可能是呆的久了,心也踏實了,以前的事兒逐漸拋諸腦後,剩下的看到的都是眼前的人,想的都是往後的路,張訓在自己全無察覺的時候褪去了些許端在外的成熟斯文,露出點兒柔軟幼稚的內里。

    談戀愛本來就是相互慣著才能感覺到喜悅的事兒,被慣得動不動上嘴啃黑天混地纏著人胡來的是陳林虎,但被慣著的也不止他一人,張訓難免也沾了些陳林虎的幼稚。

    張老師的老臉差點兒沒熟,故作鎮定地開口:「沒有。」

    「再像剛才那麼跟我說話試試,」陳林虎反手握住他,胸口熱撲撲的直熏得他眯眼,「訓哥。」

    張訓感覺自己好像一點點在座位上縮小,縮成紅彤彤的一團,趴在了餐桌上。

    但撒嬌這種事兒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嘗甜頭。

    陳林虎折騰著張訓說了一晚上,才算心滿意足。

    倆人各管各家的日子很快就到,因為林紅玉結婚的城市跟張訓家裡的城市不算太遠,倆人乾脆買的是差不多時候的高鐵票,陳林虎把張訓送上車,自己等了沒多久也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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