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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行行行,」張訓邊說邊看他表情,「您睡醒了再驗收都行。」
從剛才吃飯的後半段到現在,他都下意識會觀察老陳頭的表情,試圖分辨出老頭的真實想法。
張訓早就養成了看人臉色的習慣,猜人心思毫不費力,但此刻卻施展不開。
也不知道是老陳頭這老薑比他更勝一籌,還是張訓心緒不定猜忌過多影響了判斷,總之就是看不出個所以然。
老陳頭該笑該罵的和平時沒差,搓著光頭絮叨著陳林虎把他架出小院時的蠻橫無理,又拍了拍張訓的手背:「甭跟著了,你忙完也休息吧,今兒晚上吃的都不好消化,讓虎子給你找點兒消食片胃藥什麼的備著。」
老頭的手心有老人特有的粗糙溫暖,張訓不知道自己早沒了的奶奶的手心是什麼樣,但想必也和老陳頭大差不差。
天底下慈善快樂的老頭老太太好像總有什麼地方是相似的。
「我胃哪兒有那麼差,」張訓笑了笑,「不都讓您三天兩頭的粥給養好了嗎?」
老陳頭不吃他這套,又交代了幾句,才帶著耳機躺床上來盤睡前鬥地主。
把臥室的燈關了又帶上門,張訓回到小院兒。
陳林虎已經把摺疊桌收了起來,地上的瓜子花生皮用掃帚掃成一堆,正往簸箕里收拾,聽見動靜抬頭看,小聲問道:「可算躺下了?」
「嗯,戴著耳機打鬥地主呢,」小院兒里落著月色,陳林虎說話的聲音又輕又近,說的內容自然地透出親昵,張訓有種無法言說的舒適閒散,臉上的笑深了些,「罵你好幾句,你也是,那麼大勁兒架他幹嘛,一把年紀經得起你這麼顛嗎?」
「他還拍了我好幾下呢,」陳林虎脾氣也不比他爺小,伸胳膊讓張訓看,「看見沒,勁兒也不小。」
這爺倆沒血緣關係,力氣倒是隔著空氣遺傳了似的,一脈相承的大,老陳頭氣陳林虎說他年紀大不能幹活,在陳林虎白皙的小手臂上留了幾個淺淺的紅印。
張訓見陳林虎皺著眉繃著臉,忍不住樂,撈著他手臂搓了搓,還吹口氣兒:「疼死你了是吧?行了,讓老頭兒出出氣,出完了這不就睡了嗎。」
哄小孩兒這套張訓是改不了了,陳林虎從一開始的憤怒發展到無奈,現在竟然還有點兒享受,也不知道是成長了還是倒退,抓著張訓親他臉頰脖頸。
「看月亮嗎?」陳林虎說,「去更高的地方看。」
剛才小院兒里熱熱鬧鬧的,與其說是賞月,倒不如說是聚餐,話題又有點兒揪心,倆人都沒空看天。
張訓的心底讓陳林虎勾得發癢,壓著他脖子搓搓他的虎頭:「看,快點兒收拾,廚房還有菠蘿啤呢。」
樓頂天台上鋪了層月光,比以前的夜晚都亮堂,圓月高懸,照著小小的家屬院兒。
倆人就輕駕熟地搬出沙發和當桌子用的木箱,點了蚊香,以為風大又帶了條薄被,沒用上,倆人擠在沙發上溫度剛好。
「我爺跟你說什麼了嗎?」陳林虎把帶上來的菠蘿啤和雪碧打開,遞給張訓一瓶。
張訓搖搖頭:「就顧著罵你了,還讓我以防萬一備點胃藥什麼的。老頭兒看著大大咧咧的,心挺細,說剛才吃的都不好消化。」
也因為心細,兩個小輩才吃不准老陳頭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事兒,」陳林虎揉揉張訓的腿,看著他說,「我爺……他跟一般老頭不一樣,你別想那麼多。」
「那是,他比所有人加起來都疼你,能一樣嗎?」張訓笑了,見陳林虎抿著嘴看他,心裡鬆軟得不行,抓住陳林虎的手,「別揉了,再揉會兒我真得多想了。」
月光灑在屋頂,輕覆在兩人身上,眉眼間仿佛落了輕柔溫和的霜雪,陳林虎也沒再追著要張訓別多想。
他知道心思多是張訓的性格,況且就算是他,當時也被小院兒里的氣氛和話題急了一層汗,瞿老太太兒子的事兒更是把話題的結尾燒的焦黑,陳林虎都不願意去把這些事兒聯繫到一起想。
他們不是那個被壓垮了的年輕人,老陳頭也不是瞿老太太和她老伴兒。
這些陳林虎都沒說出口,時間長了,張訓自己會想通,他不必在屁股後頭靠吼靠叫地證明,只會讓張訓擔心老陳頭的同時還得安撫他。
「張誠打電話來幹什麼?」陳林虎換了個話題,「就只說要結婚,沒說別的?」
張訓喝著菠蘿啤,他酒量實在是太差,只能靠這個咂摸點酒味解饞:「這你都猜出來了。」
「要是就說這事兒,發個信息就得了。」陳林虎對張誠還是不怎麼待見。
「是有別的,剛才人多不好說,」張訓也沒瞞著,「說我媽準備年底做手術,要不是因為操心這個,我爸也不會沒心思挑刺兒,讓他這麼快就結婚。」
陳林虎無語,實在是不理解張訓的棒槌爹到底是什麼意思,明明是希望倆兒子都中規中矩地結婚,現在大兒子要結婚,他又挑三揀四的沒完。
「他就是享受那種把人使喚得團團轉的感覺,」張訓看出來陳林虎的困惑,輕笑了聲,「正常人理解不了的。只有絕對的服從,他才覺得兒子是孝順老子,一旦脫離掌控就受不了,以前就是這樣,不過那時候有工作分心,越老越嚴重,越偏執。」
陳林虎不知道說什麼,只把腿搭上前邊的木箱,整個人向張訓傾斜,頭靠在張訓的肩頭,蹭了蹭他:「張誠給你打電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