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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小院兒里支起一張四方桌,擺著老陳頭珍藏的一瓶酒,現在又多了兩道菜——一盤炸花生,一盤皮蛋。
「……有點摳吧,」陳林虎說,「請客怎麼就一瓶酒兩盤菜?」
「你懂什麼,我備兩盤都多了!有酒就不錯了,這瓶你知道多少錢嗎?想著你也能喝兩口才開的,」老陳頭抽了他後背一巴掌,氣哼哼道,「狗坐轎子,不識抬舉!」
陳林虎說不過他爺,挨了下撇撇嘴,張訓看得直樂,差點兒從梯子上掉下來,陳林虎趕緊伸手把他攬住。
這一掉一抱的,兩人都下意識看了眼老陳頭。
老陳頭嘆口氣,恨鐵不成鋼:「年紀輕輕的喝不了酒也就算了,摘個石榴都這麼難,人生的樂趣得少一半吧?」
「……」張訓朝他求饒似的拱拱手,「別說了爺爺,再說幾句我另一半樂趣也得讓您給說沒了。」
「行,不說了,」老陳頭搖頭晃腦地朝屋裡走,「大夏天的挨著站不熱啊?把梯子收收,天黑那幫老頭老太太就來了。」
張訓動了動胳膊,陳林虎才趕緊鬆開手——他剛才一直就這麼抓著張訓。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點兒複雜的情緒。
心裡有鬼,就聽什麼都容易多想,也不知道老陳頭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林虎呼出口氣,對張訓笑笑,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腕,才搬著梯子放回屋裡。
張訓點著跟煙站在院子裡慢慢抽,鞋尖在紅磚壘成的院牆上蹭了蹭,心裡有些五味雜陳,酸澀,苦辣,剛才陳林虎攥著他胳膊的時候還下意識收緊了下五指,於是他又覺得有點兒疼。
有時候他覺得二樓的空間不大,卻足夠他跟陳林虎生活打鬧,於是偶爾會忘記二樓外的現實。
夏季的夜黑的晚,七八點,最後的晚霞才斂去光,隱沒進夜空。
陳林虎終於明白老陳頭為什麼只準備兩盤菜。
二單元的鄰居端碟子拿碗地下樓,各帶自家做的菜或者點心,連對門病歪歪的廖大爺都指示兒子拎著家裡煮的一鍋桂花圓子羹擠到老陳頭家的小院子,一張四方桌很快就擺滿了,光月餅就五六種餡兒。
寶象的夜幕降臨,老家屬院兒卻熱鬧得很,嗑瓜子閒聊,等著頭上一輪明月高掛,才又倒上了酒,端著一副古人對月暢飲的模樣聊八卦。
張訓跟陳林虎倆年輕人擠在小院兒里,被指使得團團轉,端茶送水地哄老頭老太太們開心,連帶著丁碧芳都湊趣兒跟陳林虎碰了一杯:「我們二單元的幾位小年輕,平平安安,高高興興!」
「平、平平安安,」廖大爺的兒子代表自己跟他爹發言,舉杯道,「一輩子平安!」
小院兒里坐的滿滿當當,舉著或是飲料或是酒的杯子胡亂地碰了碰,喜氣洋洋地喝下一肚子祝福。
中秋節的月光明亮柔和,張訓跟陳林虎站在小院兒的角落看頭頂的月亮。
陳林虎耳邊響起張訓極輕的聲音:「一塊兒去哪兒都可以,能在寶象也很好。所以你不用那麼急。」
慢點兒長大,慢點兒成熟,把赤誠又無所顧忌的愛延長。
陳林虎側頭看看張訓,月光好像在他眼底撲了一層銀色的細沙,跟陳林虎對視的時候,沙又化成水,光亮溢滿眼眶。
喧鬧的小院兒里他們縮在角落悄悄地牽手。
平平安安,高高興興。
飯局過半,一瓶酒本來就不夠喝,早早就分光了,除了三樓獨居的老太太沒下來外,二單元全體都聚齊了,吵得不行,張訓的手機響了差點兒都沒聽到。
張訓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邊兒「張誠」倆字讓他皺了皺眉。
「怎麼?」陳林虎覺察到他的表情變化。
「我哥,」張訓無奈道,自從上次跟張誠談完,兄弟倆的態度各自向後退了半步,為了以防倆人的棒槌爹再搞什麼事兒,張訓把張誠拉出黑名單,方便聯繫,「我去接個電話,估計家裡又有事兒了。」
陳林虎有心跟著去,但這會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說,只能點點頭,看著張訓走回屋去接電話。
好在電話的時間不長,差不多五六分鐘,張訓就又回來了。
「幹嘛去了啊小張?」丁老太太問道,「電話?家裡人吧?中秋節呢,問個好!」
張訓笑著點頭,朝陳林虎瞟了一眼,故意大聲道:「我哥,快結婚了,跟我說聲。」
陳林虎聽到這兒就懂了,張訓之前就說過張誠準備結婚,看這樣子是敲定了,終於過了他爹那關,總算是能解決婚姻大事。
「唉喲,好事哎!」小馮太太嗑著瓜子,「你哥多大呀?可得比你大幾歲吧,結婚成家了多好——張老師什麼時候結婚啊?有對象嗎?」
張訓的表情瞬間僵了僵,陳林虎的視線跟子彈似的「呼哧」就扎他臉上了。
「我……」張訓舔舔嘴唇,「沒考慮這些事兒呢。」
陳林虎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慢慢剝著花生往嘴裡塞,卻沒嘗出來多少味道,只顧著裝作不經意,用眼角的餘光去瞧張訓。
老陳頭也湊熱鬧:「嚯,你可老大不小了啊,還沒考慮啊?」
「說這兒了我才想起來!」丁老太太一拍大腿,「小張啊,我有個親戚家的小姑娘,跟你差不多大,長得可好看了,前幾天我就惦記著跟你介紹介紹,一打岔給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哎,你見見嘛,小姑娘當護士的,就在市中醫院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