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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張訓擦頭髮的動作一下停了,猶豫道:「什麼意思?」

    「不是親生的啊,」陳林虎不以為然,「我爸是我奶帶過來的,她前夫病死的時候我爸還小,寡母的老遭欺負,我奶奶還被周圍人說克夫,一氣之下帶我爸走了,在文化宮附近擺攤賣早點,才跟我爺遇見。」

    「就跟陳大爺結婚了。」張訓笑了笑。

    「嗯,那會兒我爺家裡不同意,一開始是覺得我奶帶個拖油瓶,又沒什么正式工作,後來不知道怎麼著又算命說她命硬命不好,反正就是瞧不上,」陳林虎解釋,「我爺一概不理,扛著壓力娶了我奶,倆人過得挺好的,家裡人才慢慢兒接受,有段時間鬧得挺僵的。」

    那年代陳明理算是個標準的優質青年,鐵飯碗,有文化,人也風趣,還寫了一筆好字,會給廣播站寫文章,家裡本來是要給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結果事兒成了這樣,當然氣的半死。

    尤其是那時候還相對思想保守觀念陳舊,陳明理跟趙學敏的婚事夠單位和家屬區閒侃大半年的,家裡人估計也覺得丟人。

    張訓心裡唏噓,又挺佩服老陳頭,見陳林虎不像有什麼牴觸不牴觸的,知道他從心裡就是把老陳頭當親爺爺看,跟親不親生毫無關係。

    「那你奶奶怎麼沒的?」張訓輕聲問。

    「聽我爸說是出門的時候遇到扒手,偷她錢包被她發現,急了就把我奶奶給推地上撞著了,」陳林虎想了想,「那會兒懷孕好幾個月了吧,肚子都挺大了,送到醫院的時候大人孩子都沒了。」

    張訓啞口無言。

    好日子沒過幾天,新生命也還沒誕生,人卻就這麼沒了。

    命運真是不講情面,一部分人仿佛生來就是受苦的。

    「我爺傷心好幾年,但我爸那會兒也不大,得吃飯上學,我爺還得撐著把他給拉扯大,」陳林虎說到這兒心裡也不太好受,「也沒再結婚,就一直到現在。所以我爸跟他嗆嗆歸嗆嗆,我爺真發火了他就蔫兒了。」

    「真不容易,」張訓也嘆氣,把毛巾丟開,巴拉巴拉陳林虎已經干差不多的頭髮,掰著他腦袋讓他向後仰,拿掉煙在他腦門親了一口,「你爺是真疼你。」

    陳林虎「嗯」了聲:「他說過,人一輩子就那麼幾十年,自己要是認定了什麼事什麼人,就別半道改主意,別人怎麼說怎麼看的都是虛的。」

    這種話從老陳頭的嘴裡說出來,說服力特別足。

    張訓撓撓陳林虎的下巴,眼裡都是碎碎的亮。

    陳林虎仰著頭,伸手把他按下來親了一口,屋外的暖光充盈整個房間,陳林虎的聲音很平靜,很理所當然:「你在我這兒是實的。」

    有時候張訓覺得陳林虎是真有點兒軸,即需要他一天三頓飯地說喜歡,自己也得一天三頓飯加夜宵地說那些誰聽了都有點兒害臊的話。

    但張訓每次聽見,都還是會很著迷。

    寄存了感情的話是最強的粘合劑,把他跟陳林虎捆得越來越緊。

    陳林虎感覺自己肩膀上被張訓用力地親了下,耳邊響起他的呢喃:「你才是個實心兒的。」

    -

    第二天陳林虎是讓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張訓被他昨天晚上又摸又啃的給煩的夠嗆,這會兒還沒睡醒,皺著眉趴枕頭上不想動,陳林虎也不想動,翻個身壓在他背上,倆人疊到一起。

    「死了死了,」張訓差點兒被他給壓沒氣兒,「電話!」

    陳林虎眯著眼,頭在他背上蹭了蹭才抬起來,撈過扔電腦桌上的電話點了接聽,迷迷糊糊道:「啊?」

    「兒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興高采烈的女聲,「我到寶象啦,來看你!馬上就到家屬院兒了,你在家吧?」

    陳林虎立馬清醒,張訓也跟讓雷劈了似的扭頭,倆人都有點兒懵。

    「在。」陳林虎胡亂應付兩句,「行,知道了。」

    掛斷電話,陳林虎跟張訓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到哪兒了?」張訓邊揉眼睛邊問。

    「估計這會兒都進院兒了,」陳林虎已經開始提褲子,「她老想一出是一出,說什麼驚喜……衣服,我上衣呢?!」

    昨天那件衣服是不能穿了,好好一短袖皺得跟個鹹菜葉似的,張訓找了件自己的給陳林虎。

    倆人手忙腳亂,陳林虎胡亂洗了把臉,把亂糟糟的頭髮收拾收拾,張訓跟在他後頭幫著弄,眼見陳林虎換好鞋衝出門,又趕緊拿著他落下的手機跟出去小聲急道:「手機,手機!」

    陳林虎都跳到拐彎平台了,見張訓追下來,趕緊抬手接。

    還沒拿著手機,就聽見樓道里林紅玉的聲音響了:「虎子?」

    拐角平台上的倆人都愣了,林紅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一樓門口,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正要敲門,看見他倆有些驚訝。

    「你怎麼從上邊兒下來的?」林紅玉早聽陳林虎提過二樓租出去了,不免奇怪,又看看張訓,「這是……」

    陳林虎心臟一緊,穩著聲音道:「張訓,二樓的租客。我昨天在他家看電影,看得晚了直接在二樓睡的,我爺知道。」

    林紅玉「哦」了聲點點頭,目光里還是有點兒困惑,但跟張訓笑笑:「給你添麻煩了啊。」

    「沒事兒,」張訓感覺自己嚇得魂兒都快沒了,面上卻還是立馬端起斯文的笑,「都是鄰居,處得好了還能給我減房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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