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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混亂中旁邊兒的垃圾桶發出一聲巨響,張訓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陳林虎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腿倒吸涼氣兒。
張訓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兒,剛才的怒火瞬間撲滅,緊跟著蹲下身去看陳林虎的腿:「你就作吧你,手起開,我看看!」
陳林虎捂著膝蓋死活不鬆手,抿著嘴眼神兒勁兒勁兒的,犟的像頭驢,張訓不承認自己是胡蘿蔔他就不撒手,只悶悶道:「沒事兒。」
「別捂了聽見沒?!」張訓惱了,揚起手想抽他,到底不忍心,語氣跟手一起軟下來,「你非得跟我較勁兒是嗎,我要不給你滿意的回答,就連你栽跟頭都沒權利扶是嗎?」
陳林虎很想頂一句「是」,狠狠地扎一下張訓的心,但瞅見張訓一腦門的汗,知道他是真急了,剛才是急他不顧周圍的大喊大叫,現在是急他摔出個好歹。
如果放在幾小時前,陳林虎或許不會這麼步步緊逼。
那時候他還吃不准張訓是什麼想法,怎麼看自己,勉強一個對自己沒感情的人接受是件挺不道德的事情,陳林虎不想那麼干。
但從張訓的那些話里他看出來了,他倆是一樣的。
這感覺讓陳林虎恨不得跑個五千米,既覺得慶幸,又惱怒張訓的遮掩和放棄。
捂著膝蓋的手慢慢鬆了,張訓顧不了別的,立馬扒開陳林虎的手去看他膝蓋。
休閒褲上乾乾淨淨,別說血漬,連個泥點兒都沒。
張訓愣了愣,抬頭看陳林虎:「騙我?」
他的話音還沒落,眼前便覆上一層陰影,臉頰被柔軟地碰了一下。
陳林虎的嘴唇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張訓的臉,觸感讓兩人都愣了一瞬。
「你老被同一招誆到,」陳林虎用很輕的聲音在張訓耳邊說道,「訓哥,你老這麼拿我沒轍,你跟我都知道是為什麼。」
張訓覺得那碰到自己臉頰的觸感瞬間成為被火苗舔過的熱,還沒來得及罵,就聽見周圍有人的說笑聲,幾乎沒過腦子,第一反應是立馬用敞著懷的外套把陳林虎的腦袋裹得嚴嚴實實,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唯恐陳林虎的臉被人瞧見。
「我看你是真瘋了,」張訓壓著火,邊不可思議邊罵道,「這地方離家那麼近,被熟人看見怎麼辦你想過嗎?!」
陳林虎被張訓裹在懷裡,被凍得有點兒冰的臉頰在張訓的體溫下發癢。張訓心跳的很快,胸膛因為大口呼吸而劇烈起伏。
這種時候了,第一反應竟然是把他給遮起來。
壓根兒沒來得及想自己還暴露在別人的視線里。
陳林虎的狗脾氣被一把捋順了,兩手不聽使喚地抬起,摟住張訓的腰,迫使他的胸口貼上自己的臉頰。
「我想過,」陳林虎用額頭蹭蹭張訓胸口,「我想了很多,但你不聽我說。」
張訓被他摟住,身體發僵,但橋上走的人還在往下看,他只能把陳林虎遮得更嚴實一點兒:「那我說的你聽了嗎?」
「我聽了,」陳林虎說,「你什麼意思我知道,你就是不相信我。」
「放屁。」張訓頓了頓,小聲嘀咕。
「你就是不信我,」陳林虎把胳膊收緊,手在張訓的背上泄憤似地抓了一把,「你不信我是真喜歡你,也不信我頂得住外界壓力,你開始就把我擺在一個四六不懂的小孩兒的位置。」
張訓答不上話,陳林虎的聲音悶的他難受,光聽音調,他都聽得出這是在委屈。
莽撞的渾小子,意氣風發地頭回下山,一頭撞倒了張訓豎起的高牆上,撞得鼻頭酸澀,眼眶發紅,敲著城門問他為什麼不放自己進去。
「我不是逼你,不是非要你現在就怎麼樣,也知道你是真怕了,你家裡是一窩事兒逼,倒了霉地走一路踩一路坑,我都知道,真的。」陳林虎閉著眼,跟機關槍似地快速說道,「所以你怕我也這樣,但我真不是小孩兒了張訓,我會考慮我的事兒,你不需要為了這些頭疼,就告訴我,你喜歡我嗎張訓?」
張訓咬著自己的舌尖,拿疼來維持清醒。
懷裡的人仿佛成了天地間一顆只逗留在他這兒的珠寶,他知道不該竊取,卻不願意撒手。
陳林虎久久沒得到回應,在張訓懷裡閉了閉眼:「……鑰匙在我外套兜里,你要回答不上來,就拿吧。」
半晌,張訓夢遊似地朝著陳林虎的衣兜伸出手,吸進的氣兒都成了冰錐子,一面捅他的胃,一面還告訴他是活該。
陳林虎閉著眼,感覺這幾秒仿佛漫長的凌遲,他幾乎在這幾秒內恨上了張訓,恨他鋼鐵鑄造的心,恨他明明在意卻還裝清醒,恨他大自己八歲,沒有在最衝動的年紀遇到自己。
河邊兒傳來不知道哪兒在放的歌,纏綿的情歌非要在寒冷的夜晚唱響,仿佛天亮大家就得散場。
張訓的手碰到了鑰匙,還碰到了一團紙,紙團兒被他的動作帶的掉出來,他下意識撿起來。
被捏得皺巴巴的紙團上兩個字正對著他:張訓。
他跟著了魔似的攤開,紙張已經被揉的奄奄一息,但陳林虎龍飛鳳舞的字跡還清晰可辨——「我喜歡張訓」。
跟個昭告天下的宣言似的。
上邊兒的條條句句寫的並不算邏輯清晰,張訓卻都讀得懂。第四條後邊兒還劃拉了好幾個分支,陳林虎寫了「經濟獨立」,寫「去包容度更高的地方」,寫「安頓好家裡」,還寫「養貓」,「給肥貓送終」,「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