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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張訓樂道:「你真是從小就虎。」

    兩人把沙發擦了擦,鋪上一起帶來的舊床單就算能坐了。

    沙發不大,兩人坐下就擠得很緊,張訓一坐下,陳林虎就感覺貼著他的那邊兒身體不自然,但又不愚挪開,只能掩飾性地拉開那兜炸貨,從裡邊兒扒拉出兩雙筷子。

    「夠齊全的啊,」張訓接過來夾了一個藕盒,裡邊兒塞得是肉餡兒,還放了辣椒,剛出鍋沒多久,咬一口還有點兒油汁兒,「你小時候是不是就這麼拿著零食上來邊吃邊玩兒啊?」

    陳林虎嚼著炸丸子搖頭:「上來過幾次,沒人陪我玩兒,無聊,就不上來了。」

    「我說呢,」張訓用胳膊肘頂了頂他,「喊我上來彌補你小時候的遺憾是吧?」

    陳林虎被他胳膊肘頂到側腰,抬手按住張訓的胳膊:「讓你散心。」

    胳膊上的勁兒還不小,張訓抽了一下,沒抽動,乾脆不動了:「可樂呢?」

    陳林虎不得不鬆手,給了張訓一罐可樂,自己也拉開另一瓶喝。

    天色逐漸按下去,夜幕將殘光逼向角落緩慢吞噬,而黑色罩子下的城市卻開始點亮燈光。

    兩人都沒吭聲,坐在沙發上看著夜晚降臨。

    「你愚陪我玩兒,」陳林虎在黑夜完全吞掉天台的光亮後,混在昏暗中說道,「也行。」

    張訓側頭看看他,看不太清陳林虎的表情,只好輕懶地笑了笑:「人得一起玩兒才開心,我挺開心的。謝謝。」

    陳林虎扭頭,低聲道:「我也是。」

    也是什麼?也是開心的。

    張訓心裡一點點兒軟了,冬季乾冷的夜風吹得他臉頰略涼,但內里卻緩慢地溫熱起來。

    一兜藕盒跟丸子被倆大小伙子輕鬆瓜分完,收拾收拾樓頂的垃圾,看天氣預報往後幾天也不會下雨,沙發也就懶得拖回去,暫時放在這兒。

    「那邊兒幾個木箱子是幹嘛的?」張訓對樓頂還挺好奇,轉了一圈問道。

    陳林虎看了看:「空的吧。這樓里有人裝修什麼的,沒用完的廢料蛇皮袋箱子什麼的就先堆上邊兒,攢夠了看看能不能一起賣。」

    老家屬樓,樓頂的防水措施做得比較簡陋,菜啊花啊的不讓種,就只能用來堆雜物。

    「回頭帶個桌布希麼的過來,」張訓已經丟失多年的童心悄然附體,踩著木箱站上去試試承受力,「把箱子拼一起,桌子這不就有了嗎?」

    陳林虎站在旁邊兒轉了一圈:「你還挺會利用資源。」

    「勞動人民的智慧,你小孩兒懂什麼,」張訓站得高,體會了一把居高臨下看陳林虎的感覺,頓時心情開闊,重拾自信,「我小時候在鄉下……草!」

    木箱子堆房頂上也不知道多少年,風吹日曬雨泡得早就朽了,張訓一腳踩劈,整個人側著摔下去。

    陳林虎還沒來得及問怎麼回事兒,身體率先一步行動,張開手接住張訓,兩人一道摔在地上,陳林虎肚子上挨了張訓胳膊肘結結實實的一下。

    「我靠。」陳林虎倒吸涼氣。

    「摔哪兒了?」張訓回過神兒,把腳邊兒劈裂的木箱子踢開,趕緊從陳林虎身上爬起來,急道,「對不住啊,頂你一下是吧?頂哪兒了?」

    「肚子。」陳林虎躺在地上,「你胳膊肘鑲金剛鑽了吧,這麼硬。」

    張訓顧不上他這埋汰人的嘴,見陳林虎坐不起來似的,以為自己真一胳膊肘給頂出毛病了,緊張地趕緊用手隔著衣服摸陳林虎腹部:「這兒?靠,胃嗎?後背摔著沒,後腦勺沒事兒吧?我真服了,這頂上連個燈都沒,出汗還是流血都分不清。」

    他一隻手在陳林虎腹部輕按,另一隻手去摸陳林虎的後腦勺。

    陳林虎是嚇出了一腦門汗,剛才摔得不厲害,衣服也厚,後背不怎麼疼,本來都打算坐起來了,張訓的手擦過他的耳朵去摸他頭的時候,陳林虎又不動了。

    估計是真唬住了,張訓平時慢條斯理的調兒都沒了,聲音高出一個度,語調里急的跟陳林虎摔傻了似的。

    眼睛適應黑暗後,張訓的表情也就看得清了。

    陳林虎躺在地上,看著張訓皺著眉,老眯著笑的眼這會兒都是焦急。

    「摔啞巴了吧你,」張訓隔著衣服也不知道自己給陳林虎頂成什麼樣,「坐不坐的起來?下樓再說。」

    「不行。」陳林虎跟讓豬油蒙了心似的,含含糊糊地開口,「一動就肚子疼。」

    張訓差點兒都得以為自己胳膊肘跟彈頭似的,把陳林虎打了個血窟窿。

    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張訓撩開陳林虎的衣服,借著月光跟路燈的光找血窟窿,手掌輕貼在他皮膚上,唯恐摸到個凹陷。

    「哪兒疼到底?」張訓一腦門汗,「靠,我抱得動你吧應該,我給你抬樓底下去先?」

    陳林虎沒吭聲,只感覺冷風迅速裹住他的腰和小腹,而張訓手掌的溫度也因此格外清晰,順著下(口)腹一寸寸向上摸索。

    電流從下往上貫通全身,打在陳林虎的天靈蓋上,他死死盯著張訓沒有吭聲。

    沒等到回答,張訓有點兒擔心地抬頭看了眼陳林虎,卻跟對方的目光對個正著。

    即使是在夜色之中,陳林虎眼裡好像依舊有刀鋒似的光。那光意味不明,像燒著的火,混著侵占,獨霸,還有點兒縱容和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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