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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老項聽得有趣,追問道:「那後來打贏了沒?」
「哦,那沒有。」段喬說,「人家好幾個人呢,都是十七八歲的,我倆才初中,差點兒被打開瓢了都。」
陳林虎聽的發愣,但板兒磚這個信息他倒是非常自然的接受了。
拍黑磚這事兒張訓真是從小干到大。
張訓猛地想起後續,跳起來要捂段喬的嘴。
「最後還是一環衛工大爺,抄著那種掃大街的大掃帚,助跑著過來把帶頭那小子掀翻了,」段喬已經禿嚕出來,「我倆跳上大爺的環衛小三輪,大爺騎車就跑哇,我們仨跑出去三條街,車鏈子都快給蹬掉了,那會兒還是腳蹬的三輪呢。」
從別人嘴裡聽到張訓兵荒馬亂的青春是件很神奇的事兒。
陳林虎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一邊有點兒想笑,一邊又覺得遠。
年代遙遠,人也很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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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沒吃太晚,寧小萌和段喬第二天都有事兒。
在寧小萌的強烈要求下,張訓又打包了一份炒飯帶走,以免晚上餓了或者第二天懶得做飯。
陳林虎記得段喬說過張訓的酒量奇差無比,在張訓幹掉一瓶啤酒後觀察良久,並沒有發現此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走路走直線,吐字清晰,連臉上都沒起紅。
「你騎車吧,車我放這兒不放心,這片兒經常丟電瓶車,」張訓彎腰去開車鎖,還有空關心自個兒的小電驢的安全問題,「而且我喝酒了,算酒駕,不能騎車。」
陳林虎被當小孩兒對待,滴酒未沾,理所當然地包下駕車任務。
等了一會兒,張訓還彎著腰摸來摸去。
「怎麼了?」陳林虎問。
「沒事兒,」張訓冷靜地回答,「我車鎖的眼兒怎麼沒了?」
陳林虎走過去看了看,張訓正拿著鑰匙往車胎上扎。
「幸虧你沒找著眼兒,」陳林虎把他拉起來,「找著了今天車得騎咱倆回家。」
張訓有點兒發愣地站在原地,任由陳林虎把他鑰匙拿走,乾脆利索地開了鎖,從一排車裡推出來,這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自個兒也笑了:「哎,你好會講冷笑話。」
「嗯,」陳林虎坐在車座上,看著張訓笑得嘴上叼著的煙都快掉了,「你好會喝酒,下回去小孩兒桌。」
「嘖,我沒真蒙圈兒,」張訓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兒上頭,在后座坐下,「就是有點兒暈,頭暈。」
陳林虎見張訓坐好,這才擰動油門往前開。
地上還有下午下雨後積出的水坑,陳林虎開的慢。雖說飯館就在文化宮,但他們住的地方卻在文化宮另一個門,騎車還得一會兒。
「坐好,穩重點兒,」陳林虎老感覺后座的張訓不太老實,「一會兒給你甩出去。」
張訓這會兒酒意上頭,暈的有點兒厲害,左右歪斜,又找不到一個地方把著保持平衡,但覺得陳林虎這話很有他訓丁宇樂時候的意思,咂舌道:「一大街上要揍人的還管我穩重不穩重呢。」
陳林虎不吭聲了。
這話出口,張訓悔得腸子有點兒青,下意識抬眼看看陳林虎。
陳林虎的頭髮被風吹起來,身上就穿這件兒衛衣,外套還套在張訓身上。
「哎,我不是……」張訓的嘴有點兒不聽使喚,「我就有點兒想知道,上午你跟那小子是怎麼回事兒。」
小電驢在路上平穩行駛,頭頂的路燈一盞盞過去。
當張訓以為陳林虎不會再回答時,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跟他打過三回,」陳林虎說,「第二回的時候,我臉上多了道疤。」
張訓的酒意猛然醒了大半兒,好像酒精的蒸發掉,湧進些別的,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隔了好一會兒,他長長的吐出口氣,把更加昏沉的額頭頂在陳林虎的後背上:「那我這不是做錯事兒了嗎。」
「什麼?」陳林虎沒聽明白。
「我就不該攔你,」張訓說,「我應該幫你一塊兒揍他一頓。」
後背上傳來溫熱的暖意,直透到前胸。
陳林虎的眉眼在路燈下柔軟下去。
他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想要什麼泄憤什麼出氣兒,他就是想要以前沒有過的跟他往一塊兒站的感情。
「其實我也沒吃虧,」陳林虎忽然道,「第三回的時候我打掉他一顆牙,不過被其他人鎮壓了,不然早就湊雙數了。」
張訓笑了笑,頂著陳林虎的頭略微震動:「你是生的憨啊,就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再動手嗎?」
這種話從張訓嘴裡說出來,不知怎麼讓陳林虎覺得特別好笑。
「笑什麼笑。」張訓拍了他一下。
「笑你第一戰,」陳林虎說起段喬那段兒他倆的回憶,「就是在小路被堵了,人少的地方,要不是環衛工大爺助跑,你倆就被開瓢了。」
這段回憶張訓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今天被段喬提起,本來覺得非常丟人,但時過境遷,竟然多出點兒感慨和好笑。
那會兒他如同青春期里的一條流浪狗,住在好像不屬於他的窩裡,滿心委屈煩悶,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就恨不得把積攢的一切都拍在那一板兒磚上。
「是,所以從那之後我就學到了兩點,」張訓也笑,「第一,揍人要找沒人的地方。第二,挨揍要往人多的地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