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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也沒什麼好看的,」陳林虎這麼說著,嘴角卻翹起一些,「一歪一扭,礙眼。」
這個「一歪一扭」的細節給張訓的腦補增添了不少趣味,張訓不得不把煙從嘴上拿下來夾在手裡,以免笑掉了落褲子上。
「你是膈應他本人,所以這種爆笑場景都跟著礙眼,」張訓夾著煙的手在空中畫了條乾脆利落的線,「你這人看世界,不是黑就是白,灰色地帶估計能把你給憋死。喜好都擺明面兒上,討厭就是討厭,喜歡就是喜歡。」
菸頭紅色的那端好像劈開空氣,在陳林虎的視線里劃出一道著火的線條。
陳林虎其實覺得自己沒到張訓形容的這個地步,但又找不到反駁的證據,只能反問道:「你不這樣?」
灰色地帶客觀存在,且處處存在,處理得好站得住腳也不代表就喜歡。
張訓抽了口煙,含糊地笑了一下:「我不會說出來。」
他的回答好像跟他的聲音一樣不清晰,陳林虎覺得這可能就跟自己「沉默是金」的人生準則差不多,「不說出來」是張訓的準則。
「下回再遇見那個胡什麼的,」張訓站起身,抖了抖褲子上粘的青草,「先當沒看見,他要是不往你跟前湊找不自在,你也別……哎我大腿怎麼涼颼颼的?」
陳林虎關於「他要往我跟前湊怎麼辦」的疑惑還沒說出口就咽回去了,眼睛看著張訓的褲子,隔了幾秒,發出憋笑聲。
「我靠。」張訓扭身看了一眼。
他今天穿的是條淺色褲子,從屁股到腿窩已經讓草地上的雨水給洇濕了一大片,還粘著草跟泥,糊得沒眼看。
陳林虎看著張訓跟正反撲克一樣的正面和背面,笑得夠嗆。
「起來,」張訓踢了他小腿一腳,「你站起來你也涼!」
陳林虎把煙咬在嘴上,站起來在張訓眼前坦蕩地轉了一圈兒:「我穿黑褲子。」
涼的確涼,但外貌形象依舊到位。
張訓抖著自己的褲腿,氣得想給陳林虎兩腳:「我真是腦子笑懵了才跟你一塊兒往地上坐,這回好了,圍裙也遮不住反面啊。」
「換了吧,」陳林虎想起來張訓還得回書咖,「去我宿舍,借你條褲子。」
八公寓在新校區,還有點兒遠,張訓想到自己反面現在的狀況,覺得嘲笑胡煒明嘲笑得有點兒早,但不換也不行,只能接受這個提議:「行,謝了。」
「前邊兒有個校車停靠點,坐車過去。」陳林虎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丟給張訓,「系腰上,不是涼嗎,還能擋風。」
張訓接住差點兒兜頭罩過來的外套,陳林虎已經走出草地,把煙按滅在垃圾桶上的熄煙盒裡。
「哎呦,」張訓樂了,「你以後要追誰,一定得把這招再用一遍。」
陳林虎沒聽懂,扭頭給了他一個「你還走不走」的眼神。
走走走。
張訓其實也沒太在意自己得帶著一屁股泥走路,但陳林虎的外套丟過來的時候,他沒還回去,下意識地抖開,把袖子系在腰間。
外套上還殘留著陳林虎的體溫,纏在張訓的腰上。
張訓跟在陳林虎身後,把煙按滅在他的菸頭上。
說是校車,其實就是輛電動觀光車,像旅遊景點幾十塊錢就能包下來代步的那種。
這會兒不是高峰期,陳林虎和張訓上車的時候沒什麼人,司機收了錢,一腳油門下去,校車用跟張訓的小電驢差不多的速度行駛在老校區的林蔭路上。
秋雨過後的風已經算不上舒服,但張訓還是連著打了幾個哈欠。
「沒休息好?」陳林虎坐在他身邊問。
張訓把胳膊抱在胸前,斜靠著座位背懶懶道:「熬了個夜。」
語氣過於稀鬆平常,讓陳林虎有種「熬個通宵才是年輕人該幹的事」的錯覺。
對張訓除了書咖之外的工作,陳林虎一直沒搞懂是什麼,但至少張訓經常熬夜敲鍵盤這點兒他還是知道的。
「你到底是幹什麼工作的?」陳林虎沒忍住問,「除了書咖。」
張訓倒沒介意他問這個:「寫稿。商業稿,軟文,以前還寫過漫改的腳本,有段時間還當過槍手,只要給錢就都寫。」
除了漫畫腳本這一條陳林虎還算有點了解外,其餘的幾條都沒怎麼明白。
「你很缺錢?」陳林虎問,「我看你天天熬夜,要麼是真喜歡乾的工作,要麼就是缺錢。」
「有人嫌錢多嗎?」張訓又打了個哈欠,閉目養神,「無所謂喜歡不喜歡,能餬口,能給虎哥賺個罐頭錢就行。」
即使知道張訓說的是二樓那隻眼神不善的肥貓,陳林虎還是跟讓點名了似的直直後背。
張訓沒看見,風吹得他快睡著了,困得實在不想睜眼,只能靠跟陳林虎說話提神:「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陳林虎說完,沉默幾秒,又低聲道,「我爸說如果我將來混得吃不上飯,就我這個專業和文憑,他努努力,應該可以給我撈進他們單位當保安,看大門餬口。」
張訓從陳林虎平淡的語氣里感受到一點兒嘲諷,不是陳林虎的嘲諷,是他爸的。
沒等張訓想好怎麼接話,陳林虎又說:「我想也行,等他下班的時候我還能站門口兒送他,脖子上掛個牌,寫:『您兒子祝您一路順風』。」
「對,」張訓說,「後邊兒再畫個笑臉,要齜牙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