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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那我……」
「關門啊!」張訓叫道,「不是你被迫坦誠相見你不急是吧?愣著幹嘛,向後轉,齊步走!」
陳林虎被轟出門去,手腳並用地帶上廁所的門,聽見門裡張訓撲撲騰騰地起身,伴隨著為了緩解尷尬而發出的低罵。
這人平時做什麼都不疾不徐,連說話都慢條斯理,這回卻跟讓狗咬了似的,話說得又緊調又高,恨不得一腳把陳林虎踹出門。
陳林虎意識到張訓八成是覺得難堪得厲害。
關上了門,陳林虎不知道往哪兒瞥的眼睛才安定下來,大腦也跟著開始運作,仔細思考後深覺此事好像也沒什麼。都是男人,住宿的時候誰還沒個光膀子的時候。
「沒事兒啊,」陳林虎隔著門板,把自己才反應過來的道理跟張訓擺明,「都是大老爺們兒,零部件都一樣。」
張訓也不知道是被廁所的熱氣熏得,還是別的什麼,尷尬和慌亂過後覺得渾身都在發燙。陳林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跟往熱石頭上澆了一瓢水似的,把熱度又提了好幾個檔。
「你快歇歇嘴吧!」張訓在淋浴頭下聲嘶力竭,「手機出廠配置也一樣,你也沒見誰買回來就給拆了一探真容吧?!」
陳林虎在門外恍然大悟。
好像真是這麼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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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訓自己認為他這輩子活得還算金絮其外,不管內里什麼樣,反正外人看來都是個正人君子,最主要的是乾的都是正經事,也很少說出格的話。
所以一想到自己那個「出廠配置」的比喻,張訓就有種二十六年糊好的臉皮一朝脫落的錯覺,幸好這種不怎么正經的比喻他教過的學生都不會知道,張訓略感心虛。
也不知道是心虛滋生了別的情緒,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張訓一直到這會兒還是覺得頭腦發暈,手指總想找個牆縫扣一扣,好緩解渾身的不自在。
等陳林虎也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張訓養的貓已經快被飼主給擼禿了。
「我用過的毛巾已經順手洗了,」陳林虎輕咳一聲,把張訓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還有你剛才遮零部件用的那個抹布……」
「你能不提這茬嗎?」張訓嘴裡的煙叼不住了,扭頭道,「零部件別提,抹布也別提——我剛才拿的竟然是抹布嗎?算了別說了,聽了更糟心。」
橘貓的腦殼被他猛地加重的手勁兒給擼得頭皮發緊,眼角也跟著吊起,發出「你是不是給我頭髮扎太緊了」的喵嗷聲。
陳林虎驚訝的發現自己好像從張訓這揚起的語調里聽出點兒窘迫,再看看被勒頭皮勒得直揮爪子的肥貓,張訓的表情就多少有些故作鎮定的嫌疑了。
「你害臊能別勒那貓嗎,」陳林虎有點兒樂了,「天靈蓋都快讓你給掀翻了。」
張訓這才發現愛貓經受的苦難,趕緊鬆手,又叼著煙含糊道:「胡說什麼,我這麼大人了害臊個屁啊。」
這種欲蓋彌彰的態度微妙地取悅了陳林虎,他沒戳破張訓的謊話,只是瞭然地一揚眉,看破不說破的表情反而讓張訓氣得直咬煙屁。
橘貓終於從張訓手下解放了頭皮,慌裡慌張地竄出去,一腳踩在放在一邊的竹籃,還撞到了旁邊的酒精噴霧。
酒精噴霧瓶咕嚕嚕滾到陳林虎腳邊,他彎腰撿起來遞給張訓:「這是放外邊兒餵貓用的籃子吧,得消毒嗎?」
「是,你怎麼知道?」張訓有些驚訝,但話題不再圍繞零部件和出廠配置,他鬆了口氣,「虎哥喜歡抱著啃,所以我用完都會消個毒再放家裡。有時候讓它推角落裡滾髒了,也得洗一洗。」
「你放吊籃的地方是我窗台底下。」陳林虎道,「不過最近沒再見過,我還以為你定時定點餵呢。」
張訓邊往竹籃上噴消毒噴霧邊道:「定點定時餵可能會招一堆流浪動物,不說耗子黃鼠狼什麼的,到時候整天有一群野貓蹲三號樓這兒滋兒哇滋兒哇的叫也夠人受的。我是先確定了要逮的貓,才放一兩次糧搞搞關係,方便下手嘛。」
陳林虎除了知道貓會「喵喵」叫之外沒什麼別的常識,張訓說什麼他就信什麼:「你還逮貓呢?」
「不然你以為虎哥哪兒來的,」張訓笑道,抬手扒拉兩下又擠到了他腿邊兒的橘貓的腦袋,「這位可是重量級選手,是這家屬院的惡霸,我拐了好幾次才上鉤呢。」
後半截陳林虎沒聽清,他的目光落在了張訓的後背。
張訓在家為了舒適,穿的短袖領口一向寬大,陳林虎本來站在他身後彎腰看他手裡拿著的竹籃,這會兒張訓扭身去擼貓,領口跟著別開,露出後背右肩膀靠近脊椎的皮膚,和上邊兒一個菸頭燙過後留下的疤。
原本是個比較隱蔽的位置,但因為陳林虎站著向下看,還是從衣縫裡瞧個正著。
就像往紙上燙了個洞,即使不大,但十分醒目。
陳林虎鬼使神差地伸手,隔著棉質布料點了下那塊兒疤:「你這兒有傷。」
極輕的一下,但張訓卻像是被按到了神經,條件反射般回手蓋住自己的肩膀,扭頭看向陳林虎。
陳林虎驚覺自己動作略顯魯莽,急忙直起身舉起手,後退一步道:「對不起,我腦子沒反應過來……真的,對不起。」
他連著道了幾次歉,又退到一個能讓張訓有點兒安全感的距離。
「……沒事兒,就是嚇了一跳。」張訓摸自己後背的手收回,撓撓受驚的肥貓的下巴,見陳林虎還舉著手,一副當場投降的憨樣,「是有個疤,小時候留的,我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