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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陳林虎「嗯」了一聲:「所以我吃給它看,解個饞。」

    「……」張訓被他這話少也噎人的態度驚到,「你是不是欺負人虎哥不會說話,在這兒一個勁兒編排呢?看不出來啊少房東,人模人樣的怎麼一肚子壞水兒呢?」

    「我在幫它,」陳林虎否認,「真的。」

    張訓看了一眼自己的貓,真想替貓叫屈,忍住了,指指沙發:「坐,你站著它更在意。」

    陳林虎在沙發上坐下,張訓一直「嘟嘟」響但沒接通的電話才自動掛斷。

    「我給陳大爺打了仨電話,」張訓開始第四次撥號,邊說道,「都沒接,這耳背是朝著耳聾的方向發展了。」

    一根火腿腸下肚,陳林虎的腦子跟著胃開始一塊活動。

    自從他住進家,老陳頭的手機音量就維持在最低,唯恐自己殺豬一樣的電話鈴聲驚擾到他大孫賊,連最愛的鬥地主都開始戴耳機打。

    老陳頭在這種細節上一貫有著跟外表不符的貼心,就是沒想到把自己孫子給貼心到了門外。

    「估計是音量調太低了,」陳林虎兩三口吃掉手裡的火腿腸,站起身,「沒事,你睡吧,我走了。」

    他一動,胖貓就跟炸了膛一樣竄起來,連帶著張訓都跟著嚇了一跳。

    「你走哪兒去?」張訓看了眼手機,凌晨三點多,再過幾個小時天都亮了,「還有別的親戚朋友在這附近?」

    陳林虎搖頭:「找地方坐坐,我爺七八點就起了。」

    語氣隨意,態度倒是和張訓第一次在大街上遇見他時一樣堅定。

    「哪兒坐?最近的KFC在市中心,走過去得四五十分鐘,來回一趟離天亮也沒差多少,」張訓對他這種態度來了興致,一個一個地把陳林虎的去路堵住,「樓道里坐著等,你爺醒了你差不多也被蚊子吸乾了。要不你去住小旅館?」

    陳林虎猶豫一下,他沒帶錢。

    「我倒是能借你錢,」張訓也看出來了,「只要你願意走三十多分鐘的路,一身臭汗地在不知道積了幾層泥的廁所洗澡,躺在三四天沒換的床單上睡覺,睡不了幾個小時再走回來的話,你現在就能出發,披星戴月地去。」

    陳林虎被膈應的直皺眉,一對劍眉凝成墨疙瘩:「我去文化宮轉幾圈。」

    張訓看出來了,在陳林虎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找人求助這個選項。

    從在大街上見到陳林虎的第一眼,張訓對他的印象就沒錯。這人是個天生的犟種,又處在一個微妙的年齡段,理論上已經成年,但思想還要跨沒跨地卡在少年和青年之間。

    吊在半空,哪邊都踩不穩,偏偏還有少年心氣兒,對別人伸出來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麼自然地拉上,分不清別人是客氣還是真不介意他拉。

    事實上十八歲的男生在張訓眼裡都像是小怪物,思想跳躍,自尊心重,還有別人無法匹敵的莽勁兒。

    張訓想到他縮在狹窄的樓道階梯上那個茫然不知所措的背影,固執的像個紮根在暗夜裡的種子,沒人看得見生根發芽,只在它長大後覺得種子好像是一夜間就成了大樹。

    種子不會說話,所以也沒人想得起來要澆水施肥除蟲除害。

    「哎,陳林虎,」張訓問,「我要不喊你上樓,你是不是真打算在樓道里坐一晚上?」

    陳林虎思索幾秒:「可能吧,不知道。」

    張訓看見他這德行,仿佛看到自己十七八那會兒天不怕地不怕的狗樣子,心裡徒生出一點兒無奈,嘆口氣:「住我這兒吧,湊合一晚上,反正天都快亮了。」

    「不用,」陳林虎下意識拒絕,頓了頓,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拒絕理由,就是覺得自己跟張訓不熟,大半夜的跑別人家挺不道德,再看一眼張訓疲憊的臉,明顯是欠休息的虛脫樣,「我沒事兒。」

    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去文化宮溜達一晚上還能沒事兒?張訓都懶得戳穿。

    陳林虎繞過橫在地上的肥貓,尋思著不知道文化宮半夜開不開門,肩膀被張訓用力按了一把。

    「坐,」張訓重新把人按回沙發上,「我就奇了怪了少房東,誰還沒個要人幫忙的時候,怎麼到你這兒就這麼難呢?」

    陳林虎頭一次被「硬幫忙」,還沒反應過來就歪在了沙發上,屁股地下還硌到什麼東西。

    「捉賊的時候我沒跟你客氣,你這會兒也就別跟我客氣了。」張訓說,「我這兒又不是黑店,給你騰個睡覺的地兒又不會大半夜割你個內臟……」

    他剩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陳林虎堵在了喉頭。

    陳林虎向後一摸,硌住他的東西又硬又冷,他直接給拽了出來。

    一根在燈光下寒光森森的金屬拐棍出現在兩人面前。

    陳林虎憑藉多年打架生事的經驗,判斷這就是前幾天揍蔣向東用的那根。

    氣氛突然變得格外尷尬,張訓看著那根拐棍,發現自己剛才的話顯得有些站不住腳。

    「你這屋裡,」陳林虎掂了掂,一挑眉,「趁手的傢伙事兒不少啊。」

    張訓活到二十郎當歲,頭一回主動助人為樂未遂,尷尬過後瞧見陳林虎那跟瞧不上全人類似的挑眉,反倒有點兒氣樂了,也懶得裝出熱心腸的模樣了。

    他慢悠悠地拉過椅子坐下,眯著眼緩緩道:「怎麼著?不敢住啊?」

    -

    陳林虎活到成年,就沒不敢做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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