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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陳林虎把門帶上,從老陳頭的話里聽出點兒不對勁:「什麼聽了一上午?」
「就她剛才說那事兒唄,」老陳頭把收音機和蒲扇往桌上一撂,坐下來喝了大半杯水,「我跟你說,我往理髮店門口一坐,來一批人跟我說一次二樓昨晚上鬧的動靜,一早上過去了至少三批人,你猜怎麼著,第四批人來的時候剛說了上半句,我後半句都他娘的會背了。」
看老陳頭的意思,也知道陳林虎昨天晚上扮演了什麼角色,但沒有聊這個的勁頭,只摸著頭讓陳林虎把昨天中午的家政阿姨做剩下的菜熱熱當午飯。
陳林虎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他高中時在廁所隔間聽到各類八卦時的感覺一樣。
膩味。
他既不不喜歡散播這些信息的人,也不喜歡接收這些信息。
「哎,」老陳頭邊吃飯邊用腳踢了陳林虎一下,「不高興啊?看你這臉,都快能辟邪了。」
陳林虎抬抬眼皮:「沒。」
「你就不喜歡聽人嘴碎唄,」老陳頭倒是一針見血,「這家屬院就這麼大,你屋裡吃飯噎一口,第二天出門所有人都問你倒上氣兒沒,習慣就行,都不是壞人。」
陳林虎看老陳頭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沒忍住道:「你就不這樣。」
既不好奇也不打聽,老陳頭很有做人的原則。
「我這是懶得說嘴,」老陳頭不以為然,「這院兒里誰家沒點兒糟心事兒,今天說的是小丁跟她前夫,明天就是張嫂子跟兒媳婦……老院裡向來沒新鮮事兒,活得久了都是別人嘴裡的芥菜絲、蘿蔔乾,用來下飯的一碟菜,誰都慘誰都又算不上壞,你不習慣都得習慣。」
陳林虎被老陳頭最後半句的押韻逗得想笑,但想到「芥菜絲」和「蘿蔔乾」就覺得沒那麼好笑了。
「習慣不了,煩人就是煩人,」陳林虎低頭吃飯,「沒您這心態。」
老陳頭撂下筷子,逮著自己大孫子的虎頭一頓扒拉。
「犟勁兒,」老陳頭嘆口氣,「栽個大跟頭都說自己是主動躺地上啃泥呢。」
陳林虎對老陳頭的嘆息不置可否,夾走最後一塊紅燒丸子,老陳頭立馬不嘆息了,開始罵陳林虎橫筷奪愛。
「你去畫畫,去打遊戲,去去去,」老陳頭說,「少在我眼前晃,看見你就不煩別人,虎玩意兒。」
因為自己這倒霉名字,家裡人從小數落他都得往猛獸上沾點兒邊。
陳林虎莫名聯想到張訓那兩個含影射沙一樣的WIFI名,和他還沒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的密碼。
那一串看似簡單但又好像內藏玄機的字母就跟張訓這個人似的,給陳林虎一種斯文外表下潛藏坑人內核的詭異感。
陳林虎沒想到,自己很快就揭曉了關於密碼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虎哥毫無尊嚴。
第7章
老陳頭對跳棋的熱愛可以和網癮少年對網路遊戲的熱愛一戰,基本上吃完早飯就拿著小馬扎拎著一壺涼白開出門,拐出三號樓的小路,徑直走向理髮店。
通常這個時候,對門的廖老頭已經擺好了棋盤,半眯著眼坐在那裡等老陳頭入場。
兩方各自坐好,老陳頭先單方面輸出幾次嘴炮,廖大爺因為腦血栓後遺症而說話吐字不清,不得不保持沉默,只用犀利的眼神和不屑的歪嘴表達自己對老陳頭的鄙夷。
不到九點,遛彎晨練、擠完早市的各路老年觀眾也紛紛進場,小玻璃球上的戰爭就殺了起來。一直殺到上班族下班、學生放學,才又在各方打招呼和午飯香味里回家,下午三點再起戰局。
在這種養生和熱血並存的戰爭中,被喊去送水遞紙的陳林虎雖然融不進戰局,但很快就認清了他住的這棟樓的大半鄰居。
除了住對門的廖大爺和他兒子、二樓西戶的丁碧芳一家四口以及住在四樓西戶的小馮夫妻,剛來時見過的螢光粉老太太也住在同一棟樓,三樓東戶。
剩餘的兩戶是空房,房主早幾年就搬去了新城區,只剩下兩間老舊的屋子。
再剩下的住戶就是樓上的租客張訓。
和其他生活規律朝九晚五的鄰居不同,陳林虎基本上沒見到過幾次張訓的影子,偶爾幾次瞧見,對方都騎著小電驢走得很快,臉上還帶著沒睡醒的困意,有時候會叼著根煙,也不點,要戒沒戒的樣子。
倒是半夜經常能聽到天花板另一側傳來的響動,象徵著此人的確還活著。
陳林虎有時候畫完練習挺晚了,樓上還有挪椅子的響聲,倒也不煩人,只是老院兒的夜晚太安靜,好像只有他和張訓還醒著。
白天見不著,晚上不睡覺,天天打哈欠,香菸嘴上叼。
要不是老陳頭說了這是個「正經人」,陳林虎真懷疑樓上住的是個不干好事兒的地痞流氓。
離開學還有不到十天,陳林虎過得遊手好閒,要備齊帶去學校的行李也沒買,每天除了畫練習跟打遊戲外,他唯一專注的就是早早睡覺。
因為老陳頭年紀大吹不了空調,屋裡兩台老空調就一直沒修,打開了之後吹得風也就比電扇強一點兒。陳林虎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像是一條上了烤架的肉串兒,旁邊還有個吹風的玩意兒在加大火力。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烤的更均勻一些。樓上今天不知道在幹嘛,時不時傳來幾聲金屬碰撞地板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