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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8:19 作者: 三碗過崗
    張訓尋思這小子別是擱心裡瞧不上我吧?這表情要放街頭小混混堆兒里,光挑眉這一下就得引發「你愁啥」和「瞅你咋地」的混戰。

    就這種能把扒手按地上摩擦的角兒,老陳頭竟然能說出「從小就乖」的瞎話,血緣關係帶來的濾鏡效果確實可怕。

    張訓被陳林虎這一挑眉挑得氣兒短,立馬連餘光都懶得分他一星半點。

    琢磨青春期小屁孩的心理,純屬浪費精力。

    陳林虎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一個挑眉能引發張訓心理這麼多活動,基礎配置的腦內設備就算再裝兩台散熱器,也跟不上張訓這種一肚子彎彎繞的成年老油條腦內運作速度。

    他挑眉是因為他堅定了一個想法——張訓的笑臉是娘胎裡帶出來的。

    真占便宜啊,我要長這臉,說話的可信度在我爸心裡至少得上升二十個百分點。

    陳林虎面無表情地思考完這套理論,伸手把張訓跟前的碗筷歸攏。

    張訓正看著跳棋,冷不防面前多出只手,嚇了一跳:「啊?」

    「洗碗。」陳林虎說,「吃完了吧。」

    「吃完了吃完了,」張訓看著他把碗碟都收到一塊兒,「你刷碗啊?」

    老陳頭嘚瑟道:「嗯,他愛乾淨著呢,洗碗拖地都是小事兒,還會定期大掃除呢。」

    陳林虎硬著頭皮裝聽不見他爺的誇獎,這種跟炫耀自己家三歲的孫子會背「鵝鵝鵝」了的感覺他實在難以形容。

    「戴上洗碗手套,」老陳頭囑咐了一句,「昨天讓你洗澡注意點兒你不聽,手上傷口泡發了都。」

    張訓回頭看了一眼,只掃到陳林虎手背上一小片擦傷。

    因為在關節不好癒合而只結了一層薄薄的繭。

    廚房的洗碗槽水頭跟掃射一樣衝擊力十足,陳林虎用洗潔精把碗筷細細洗了一遍,又換了抹布收拾起老陳頭不愛收拾的燃氣灶和操作台。

    其實他不怎麼喜歡打掃衛生,只是習慣成自然。

    在陳林虎還能引起父母注意的那幾年,陳興業和林紅玉嘴裡的別人家的孩子都愛乾淨,還成績好。

    成績好這一點陳林虎做的勉勉強強,愛乾淨倒是單純付出體力就能實現。

    但很快陳林虎就發現,他在進化,別人家的孩子他娘的也在進化,而且速度比他快,比他全面,小陳林虎一度感到十分迷茫。

    到底是誰家孩子,他去把人揍一頓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後來的人生閱歷讓陳林虎知道做一個法外狂徒是不可取的,他只能含恨咽下這口惡氣。

    陳林虎邊整理廚房邊想,他還真從小除了打架鬥毆沒有任何長處。

    又讓陳興業說中了。

    手上的傷口在洗涮的過程中搓爛,剛結的痂裂開,露出關節上薄薄的紅紅的肉,在洗潔精的刺激下抽搐著疼起來。

    陳林虎甩了兩下手,正要把傷口放在水龍頭下沖沖,就聽見廚房窗口傳來聲音:「你再沖一會兒晚上就得流膿水。」

    張訓站在窗外,嘴裡叼著的煙因為說話而一翹一翹的:「你不疼啊陳林虎?」

    「還行。」陳林虎下意識回答,隨即回頭看了眼屋內,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裡就只剩他一人。

    「別瞅了,我跟陳大爺走的時候跟你打招呼你一點兒反應都沒。」張訓也挺無奈,要不是昨天大街上的見義勇為,他都得以為陳林虎是真瞧不起人,「你那手,昨天擦的吧?」

    沒等陳林虎回答,張訓把一個塑膠袋從防盜欄的縫隙里塞進來:「碘伏,消消毒。裡面有棉簽,把水擦乾了再用。」

    其實老陳頭也給了碘伏,只是過期了一年多,陳林虎也就沒用。

    張訓拿來的藥是全新的,棉簽也都密封的嚴嚴實實,陳林虎猶豫一下,考慮到手上的傷口確實有點兒不舒服,這才收下了:「謝了。」

    「別,」張訓咬著沒點燃的煙,慢悠悠道,「你看,人民群眾的報恩這就派上用場了吧,及時又到位。」

    藥是報恩,早飯也是報恩,小電驢順風車還是報恩。

    張訓就算幫忙都得找個理由。

    陳林虎覺得這性格挺有意思,沒忍住笑了:「你屬仙鶴的吧?」一個勁兒的非得報恩。

    這個笑是張訓記憶里從昨天到現在最明顯清晰的一個,張訓心裡咯噔一聲,在這瞬間理解了老陳頭為什麼對陳林虎有那麼厚的濾鏡。

    頂著張凶神惡煞的冷硬派的臉,笑的時候卻露出兩顆虎牙。

    「連仙鶴報恩都知道,」張訓把目光從陳林虎的臉上挪開,大腦慢半拍地審核出陳林虎語氣中的促狹,用力拍拍手,「不愧是大學生,給您鼓鼓掌。」

    陳林虎不吭聲了,覺得張訓真的很像去虎山給老虎打氣的過激粉絲。

    尤其是隔著防盜欄,這代入感無與倫比。

    作者有話要說:

    老陳頭,罵兒子逗孫子時絕不嘴軟,家裡地位頂端了屬於是。

    第5章

    留下碘伏和藥,張訓跨上小電車,撂下一句「上班了」,就風馳電掣地消失在陳林虎家的窗台下,背影似乎都帶著他本人「我不理解」的情緒。

    陳林虎被他閃退一樣的速度驚到,摸摸臉,覺得還不至於笑一笑就把人勸退。

    手順著摸到眉尾的疤,凸起的一條瑕疵很明顯。

    他以前也就是長得有點兒凶,後來高三臉上多了這麼一道,就從凶變成了兇殘。以至於他三歲的弟弟陳童小朋友一段時間沒見到他後再見面,看了一眼他剛結了丑疤的傷口就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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