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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5:04 作者: 吳百萬
「我——」 郁鐸的聲音啞得厲害:「我先出去了」
匆匆留下這一句話之後,郁鐸就如江弛予記憶中最後一個雨夜那般,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出,只給他一個離去的背影。
* * *
郁鐸這一去,直接從後門離開了餐廳,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脫離那個人的視線範圍,郁鐸才覺得自己的心肺功能重新開始工作,呼吸和心跳都逐漸趨於正常。
江弛予說得沒錯,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會再見到他,還是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身份。
郁鐸在後門的泔水桶邊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情緒平復下來之後,無視響個不停的手機,獨自朝前走去。
不過這一會兒功夫,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在低垂的暮色中,他沿著坑坑窪窪的馬路牙子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幽暗的巷子裡飄著飯菜香,不少居民正坐在自家門口吃晚飯,他們見郁鐸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打自家門前路過,不由地放下筷子,臉上隨之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郁鐸無暇顧忌這些探究的目光,他找了一個背風處,撥通了林勝南的電話。
「江弛予回來了。」 電話剛一接通,郁鐸開門見山地說道。
林勝南在電話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你早就知道了。」 郁鐸面無表情地問。
「郁鐸…」 林勝南這些天也在煩惱這件事。
「行了,我知道了。」 林勝南的態度讓郁鐸知道了答案,他沒有再說什麼,掛斷了電話。
一輛電瓶車亮著大燈,橫衝直撞地從郁鐸的身邊擠過,郁鐸往圍牆邊退了一步,肩膀上立刻蹭上了一道白灰。
此刻他的心裡亂成了一鍋粥,也記不得身上這件買來撐場面的牌子貨價格不菲,身子往嘩嘩掉灰的牆面上一仰,沿著牆根席地坐下,胡亂薅了把自己頭髮。
郁鐸無法去描述這種感覺,那些草草掩蓋的記憶,和刻意忘卻的人,就這麼活生生,血淋淋地被挖了出來。
讓他不知如何去面對。
第69章 惹不起躲得起
瑰湖龍山墅的項目經理姓沈,今年二十有八。這個年紀就能當上項目經理,稱得上一句前途不可限量。
這個高爾夫別墅項目做下來,算得上順風順水,但沈工總覺得最近工地上有些不對勁。
直到某一天上午,他望著項目部門口齊溜溜停著的一排車,突然意識到,他們的老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了。
要知道,過去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落冰雹,郁總每天都要來工地上轉悠一圈,幾乎是雷打不動,但最近半個月來,居然一次面都沒露過。
「人有錢了之後,真的是會變的嗎?」 沈工一臉憂愁地問身邊的總工:「他已經不重視我們這個項目了嗎?」
總工表示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因為他最近已經被甲方折磨得焦頭爛額。
老闆不來的這段時間裡,瑰湖那邊的人上門得倒是勤快。那群人衣著光鮮亮麗,看上去人模人樣,乾的盡不是人事,每次來都要在雞蛋里挑點骨頭,開出一連串又細又碎的整改要求,把項目部鬧得人仰馬翻。
這也就算了,不知是 「得益」 於誰的舉報,上面三天兩頭下來查消防查環保,嚴重影響了工程進度。
在沈工看來,這一切都是源於甲方的故意刁難。但又有什麼辦法呢,李啟東得罪了人家新上任的頭子,這會兒應該正氣頭上呢。還聽說老闆帶隊給人家當面道歉那天,不知怎麼就看對方不順眼,態度及其惡劣,全程黑臉不說,一句話都沒說就掀桌子走了。
這可難倒了沈工,一邊是擺明了找麻煩的甲方,另一邊持消極態度不願意處理問題的老闆,雙方隔著一個工地打架,倒霉的還是他們這些夾在中間的人。
沈工苦不堪言,只得回公司找老闆當面談一談,看看他老人家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A 島 B 區的外立面,上周甲方組織了驗收。」 辦公室里,沈工拉聳著臉,一板一眼地向郁鐸匯報情況:「結果是面磚整體鋪貼存在些許色差,石材勾縫不夠飽滿平直,塗料肌理與封樣樣板存在細微差異,驗收不通過。」
郁鐸聞言,微微挑了挑眉。
些許、不夠、細微,這幾個詞用得很是微妙。色差到底有多大,勾縫究竟有多不直,塗料肌理的差異又有多細微,解釋權都在瑰湖手裡。
那這裡面就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間了,質量行與不行,驗收通過不通過,全靠甲方一句話。
沈工畢竟年輕,為人也比較正派,扯皮經驗不夠豐富,遇到甲方找茬這種事沒能做到當場踢皮球,反而老實巴交地配合走程序:「我暫時還沒有在驗收單上簽字,也提出了複議,這幾天應該能出最終結果,萬一最後的結果還是不合格,可能得請您出面和他們交涉…」
「那就返工。」 既然對方存心刁難,那必然是複議不出什麼好結果。吃了這麼大個癟,郁鐸也沒有怪罪沈工的意思,大手一揮,十分爽快地說道:「按他們的要求整改,改到滿意為止。」
沈工聞言一愣,老闆今天這麼幹脆地認栽,說實話他有些不大適應。俗話說事出反常必要妖,他相信郁鐸這麼做,必然還有後手。
於是沈工按下心中的疑慮,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昨天工人們用完的搗振機還沒來得及清理,正好被瑰湖姓江的那個總經理看到了。」 說到這裡,沒脾氣的沈工也覺得來了氣:「一人被罰了兩百。前一次鋼筋組也因為差不多的由頭,每人被罰了三百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