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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5:04 作者: 吳百萬
郁鐸站在鏡子前用毛巾擦乾頭髮,轉身就來到躺椅上坐下,他像是根本沒有聽見林勝南說了些什麼,更沒有去窗邊看一眼。
林勝南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從廚房裡端了一晚熬好的薑湯出來。
郁鐸進家門後不久,林勝南無意間發現江弛予也在樓下。他沒有上來找人,也沒有給她打電話,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站在滂沱大雨里。
林勝南想下去叫江弛予上來,被郁鐸攔住了,林勝南沒轍,只能麻煩保安給樓下的人送去一件雨衣。
郁鐸捧著薑湯,垂著眼眸一口一口地喝著,湯碗並不隔熱,端在手裡很是燙手,但他渾然不覺。
郁鐸還在想著江弛予,他知道他已經在樓下待了許久。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他。
他知道只要讓他再看江弛予一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衝進雨里,抱著他哄著他,告訴他今晚自己說的話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生氣,也不要傷心了。
我也很喜歡你。
但他什麼都不能說,因為四毛還在家裡等著他回話。
「勝南姐,又麻煩你了。」 郁鐸抬起頭,對林勝南說道:「接下來可能還會給你帶來點麻煩。」
「我們之間還說這些做什麼,店還在家人還在,我就很滿足了。」 林勝南心裡記掛著江弛予,有些坐立難安,她一臉費解地對郁鐸說道:「倒是你,告訴他實話又怎麼樣呢,搞不懂你。」
「你不了解他。」 郁鐸放下湯碗,也許是薑湯太辣,他的眼眶裡有些潮氣:「他這個人,軸得很,今天如果知道真相,更不會走了。」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郁鐸覺得如果江弛予得知真相後堅持不走,自己也狠不下心趕他離開。畢竟他不是一個真的鐵人,面對暴風雨的時候,也希望有個人陪。
江弛予耗在自己身上,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過去這段日子是他昏了頭,居然對這種不切實際的未來,也生出了一絲妄想。
現在正好有一個剜骨剔毒的機會,一人痛上一陣,也就好了。
* *
江弛予坐在花壇邊,不知不覺就淋了一整夜的雨。
晚上從公司出來之後,他就走在郁鐸身後,一路來到林勝南家樓下。他並不是要在這裡等郁鐸出現,也沒想用什麼苦肉計,只是不知道在這樣一個雨夜,他還能去哪裡。
郁鐸離去之後,他的心像是空了一塊,一滴一滴往裡滲水,無論他從腦海里搜刮出多少回憶,都無法填補。
是郁鐸給了他一個家,現在郁鐸不在,家就沒了,他無家可歸。
天快亮的時候,一把傘伸到他頭上,擋掉了落在他頭頂的雨滴。
一雙鞋出現在江弛予的視線中,他抬起頭,看見傘下站著的是林勝南。
江弛予眼裡最後的一點光,就這麼被澆滅了。
「你這又是何苦呢?」 林勝南問。
「姐,是他讓你來的?」 江弛予問。
林勝南點了點頭。
「他說什麼?」 江弛予抬頭看著樓上亮著燈的窗戶,他知道郁鐸就在裡面。
「他說…」 林勝南剛開口就哽咽了,但她還是狠了狠心,說出了郁鐸交代她的話:「他說,你們之間已經兩清,他再也不想見到你了,如果你對過去的情誼還有一點顧念,今晚馬上就走,不要…」
不要逼我恨你。
複述完郁鐸的話,林勝南放柔了語調,一臉擔憂地勸江弛予:「弛予,按他說的做吧。」
「好。」 江弛予最後看了一眼他的光,像是抽乾了全身最後一點力氣,低低說道:「我會聽他的話。」
從十七歲到二十二,江弛予在那個人的身上傾注了自己所有的感情。近兩千個日夜的陪伴,在這樣一個雨夜裡,以一種潦草又殘酷的方式結束了。
再次送江弛予去機場的路上,林勝南又想起了剛才的事。
今晚發生了太多事,又淋了一路的雨,郁鐸的身體和心理都到了極限,到了後半夜,突然發起了燒來。
林勝南好說歹說,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他躺上床去休息,不要待在窗邊的躺椅上吹風。
誰知就在林勝南去找藥的功夫里,郁鐸就不見了。林勝南連忙放下藥箱出去找人,最後在電梯口攔下了郁鐸。
「我要去找他。」 郁鐸病得不輕,眼眶燒得通紅,他現在大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本能地遵循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勝南姐,我要去出去找他…」
郁鐸現在的腦袋不清醒,林勝南怎麼敢就這麼放他出去,只得半抱半拖地將他帶回床上,找出退燒藥給他服下,然後就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
江弛予和郁鐸都是她的弟弟,對林勝南來說,她對江弛予的心疼,一點不比對郁鐸少。
但是她在權衡利弊之後,也要做出一個取捨。
郁鐸吃了藥,沒過多久就睡著了,在這期間四毛聯繫不上他,只能把電話打到林勝南這裡。
四毛在電話里對林勝南說,他收到了最新消息,最遲今天之內就要去投案,否則就來不及了。
二人說話的聲音吵醒了郁鐸,他們剛才的對話他也聽見了。郁鐸睜眼望著窗外下了一夜的大雨,想最後再去窗邊看一眼,但已經沒有力氣。
「姐。」 郁鐸看向林勝南,對她說道:「麻煩幫我重新訂一個最早的航班,儘快把他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