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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5:04 作者: 吳百萬
    江弛予注意到郁鐸的目光,送客人離開的姑娘也看見了。她站在大理石台階上,笑著朝郁鐸問道:「先生,看房嗎?」

    清脆的聲音讓郁鐸回過了神,所在的光亮在瞬間退去,他依舊坐在冰冷的小三輪上。

    郁鐸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方地笑道:「你看我像買得起的樣子嗎?」

    「那又有什麼關係,提前了解一下,說不定將來就買得起了呢?」 姑娘聽郁鐸這麼說,立刻就笑了起來,她伸手將厚重的雕花木門推得更大了一些,對二人說道:「看看又不花錢,快進來吧。」

    有那麼一瞬間,郁鐸是心動的,但他看了眼江弛予牛仔褲上的灰,又看了看吐得一身狼藉的自己,還是決定不給女孩添這個麻煩。

    他笑著對她說道:「謝謝你,以後有機會吧。」

    「行,沒問題。」 女孩沒有強求,她踩著細高跟走下台階,來到二人面前,從自己的小口袋裡掏出兩張名片,給郁鐸和江弛予一人遞了一張。

    「我叫 Rebecca。」 女孩笑著他們說道:「以後需要買房的話,記得來找我哦。」

    第19章 同病相憐

    郁鐸來的時候搭著老周的奧迪,回去時坐的是江弛予的小三輪,不過這對郁鐸來說都沒什麼區別,剛一上車,他的眼皮就重得睜不開。

    大概是折騰了一整個晚上,這會兒醉意徹底翻上來了。

    江弛予正專心騎著車,突然有一團毛茸茸暖烘烘的東西拱上了他的後背,白酒特有的曲香隨之飄來,裡面混著些許郁鐸的氣息。

    江弛予整個人都僵住了,背脊瞬間繃成了一條直線,似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趁著等紅燈的時候,他飛快地回頭望了一眼。

    貼著他的後背,果然是郁鐸那顆腦袋,那個人側著身體閉著眼,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前方的紅燈閃又閃,倒數計時結束,綠燈亮起。容不得江弛予多想,小小的三輪車被擁擠的車流推搡著繼續前進。

    回家的路上,江弛予又想起了不久前郁鐸在售樓部前的那個反應,他認識郁鐸這麼久,從沒在他的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

    思緒翻飛之間,他竟然把徘徊在心裡的問題問了出來:「郁哥,你這麼些年鑽進錢眼裡出不來,是不是為了買房子?」

    言畢,江弛予又覺得自己的猜測毫無道理。在這座城市買一套房子,是他們這種階層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哪怕是一輩子不吃不喝,都未必能買得起腳下的一個平方。

    就算這些房子是他們這些人沒日沒夜一塊磚一塊瓦壘起來的,房子裡的美好生活,也與他們無關。

    江弛予料想郁鐸睡著了,沒有聽見他的話,沒想到身後的那個人突然動了動腦袋,說:「是。」

    說完,郁鐸揉了揉腦袋,抱怨道:「什麼鑽進錢眼裡,你小子怎麼說話的?」

    江弛予假裝沒有聽見這後半句,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為什麼會想買房?」

    「沒為什麼,你上大街上隨便拉個人問問,誰不想買房?」 郁鐸的腦袋昏沉得厲害,他依舊倚靠在江弛予的背上,微微睜著眼睛,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會睡著。

    「有個落腳的地方,每天都在自家的床上醒來,不好麼。」

    不用擔心明晚睡在哪裡,也不用瞧誰的臉色過活,風吹不著,雨淋不到。

    江弛予大膽想像了一下這樣的生活,笑道:「聽起來是挺好。」

    「我沒和你說過吧。」 郁鐸這會兒精神了許多,他望不斷後退的街景,像是突然想起還有這麼件事兒似的,對江弛予說道:「我有四個爹,厲害吧。」

    江弛予搖了搖頭,但很快又意識到,郁鐸看不到他的動作。

    過量的酒精勾起了郁鐸的表達欲,他不是很在乎江弛予有沒有在聽,自顧自地說道:「四歲那年,我媽就和我親爸離婚了,後來她又帶著我結了三次婚。」 郁鐸說:「我從小就輾轉在各種各樣的家庭里,喊不同的男人爸爸,還有好幾個已經記不清模樣的哥哥姐姐。」

    這是郁鐸第一次向江弛予說起自己的事,自從江弛予認識郁鐸以來,他從未提過自己的家人。

    電視上總說,父母關係惡劣對孩子的成長不利,家庭不穩定有害孩子的生長發育,但郁鐸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稀里糊塗的長大了。

    他這四個爹的經濟條件各不相同,在郁鐸的成長過程中,有一段時間是出入都有司機,讀著私立貴族學校的小少爺,當然更多的時候都是混跡街頭的混混,直到高一那年,他的母親去世,他也因故輟學,從此跟著陳力出來打工。

    郁鐸的聲音很低,斷斷續續地在身後響起,讓江弛予的心裡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不過他沒有資格安慰郁鐸,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裝作渾然不在意的樣子:「聽上去,你媽和我媽差不多不靠譜。」

    「差不多吧。」 想起母親過去的事,郁鐸忍不住笑了,但他很快又說道:「不過她很愛我,一輩子都在為我付出。」

    「那你媽媽是怎麼…」 說到這裡,江弛予突然停了下來。現在再說這些舊事,不過是徒增傷心,沒有任何意義。

    「你想問我媽媽是怎麼死的?」 郁鐸倒是不怎麼在意,他的語氣十分平常地說道:「她是自殺的,上吊,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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