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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4:12:24 作者: 漆久啊
    「我跟著師父辦過那麼多起案子,師父都沒有讓我真正主刀過一次,我一直以為是我還不夠格,其實心裡還是有不服氣的。直到師父走前的和我解剖的最後一具屍體,他才告訴我,下一具屍體,他打算讓我真正主刀一次。」

    布桐不住抽泣著:「可我要是知道我第一次真正主刀的屍體會是師父的,我寧願師父再帶著我解剖無數次,就算我一輩子只當個小助手也行啊……」

    她接過蘇然遞來的紙巾把淌了滿臉的淚水給擦乾淨了,才吸了吸鼻子走上前,白色的小花被極溫柔地放下,布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

    ——「你叫布桐?好特別的名字啊。以後就跟著我吧,你可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呢,我會爭取讓你的法醫學之路變得格外不同的!」

    「已經很不同了……」布桐把眼淚費力憋住了,讓自己不要再是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我以後也一定會越來越厲害的,爭取比您還厲害!」

    「我也要成為……」

    「要成為能讓您驕傲的徒弟……」

    布桐憋紅了臉退回隊伍里,巴掌大的臉埋在了純白的紙巾上,不消多時就洇出了一大片濕痕。

    蘇然站上前放下了一朵花,望著那張松鼠以前自己說過最滿意的照片,嘴巴微微張了張,卻又還是合上了。

    「……和你嘮嘮叨叨大半輩子了,原本還以為老了也能在養老院裡作伴,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不配擁有太熱鬧的晚年。」

    「什麼話都說過了,再說就矯情了,在那邊好好的吧,吃成肥松鼠也沒關係,姐在這邊養著你。」

    或許是天光太亮,刺得蘇然的眼睛不住地疼。

    「爸爸以後不跟你吵啦,也不逼你做你不愛做的事情了。」

    「去那邊替我給你媽媽道個歉吧。」

    「沒想到我自以為是地護了你一輩子,卻還是什麼也沒護住……」

    「松鼠,我還沒教你打槍呢,你也說好要給我補習藥理課的……」

    「松鼠,沒了你,以後誰陪我蹭局裡wifi打遊戲啊……白隊那人也……」

    「松鼠……」「季唯哥……」

    白色的雛菊花被堆成了一排,照得松鼠的笑顏愈加明媚。

    兩行警服楚楚的戰士們站立得身姿筆直,動作整齊劃一地摘下了帽子,敬禮、鞠躬。

    「蘇然姐……」臨走前,布桐輕輕扯了扯蘇然的衣擺:「殺死師父的兇手真的是慕老師嗎?」

    蘇然低下頭,看到布桐的雙眸里氤氳著濃重的水汽。她這麼些年來對人類情感的敏感程度幾乎是已經刻在了肌肉記憶里,又怎麼會察覺不出來對方的情緒。

    她垂下眸子,思忖半天也只能把慕司辰當時的話轉述了出去:「我們都是警察,只能看證據說話。」

    蘇然深深地回頭看了眼照片上熟悉的臉龐,而後面容舒和了一些。

    「……會有答案的,慕司辰那個人啊,怎麼會捨得讓我們等他那麼久呢。」

    遠處的青山巍峨,雲霧沆碭。

    灰雀仍舊環飛,昭告著即將到來的春天。

    ·

    慕司辰這一覺睡了近十個小時,直到天光亮盡了才坐起身來。

    他醒後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子,這才悠然發現四周坐滿了在等他起床出發的人。

    幾位手下的面上寫滿了非常明顯的不耐煩,白孤里則同樣睏倦,打著0.5倍速的哈欠看好戲似的瞧著慕司辰。

    這麼一對比,安從睿看起來就顯得歲月靜好多了,笑眯眯地給慕司辰遞過去了擦臉的濕紙巾和茶樹味的漱口水。

    「哥,醒了就吃點東西吧,今天溫度降回去了一點,多加件外套。」說著,安從睿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慕司辰披了上去。

    幾人面前是明顯起火熱過幾次的兔子肉,也不知道是手下們早上在林里開槍獵下的,還是開槍跟哪個農主搶的。兔子肉質看上去還挺肥美,但擺在那裡卻是一口沒動,直到慕司辰醒來了,安從睿才抬了抬手,手下立刻上前把兔肉瓜分成了好幾塊。

    手下們把兔肉分好後便理所應當地挑出了最肥厚嬌嫩的幾塊放到了安從睿面前,可安從睿卻看也不看就轉手給了慕司辰。

    「吃吧哥,吃完我們就該繼續走了。」

    慕司辰把擦過臉的濕紙巾扔進了垃圾桶里,而後毫不客氣地拿起兔肉就吃。

    人的潛意識真的很可怕,明明安從睿看上去是一派小甜心似的在說話,慕司辰聽起來卻有種他在說「大郎吃吧,吃完你就該上路了」的錯覺。

    比起慕司辰這樣慢條斯理的吃東西方式,那些亡命之徒們吃東西就快多了,三兩下過去,一隻七八斤重的兔子就被吃的只剩下骨頭渣子了。

    慕司辰也不著急,鮮嫩到白孤里都眼饞的肉他吃一半想也沒想就扔了,擦了擦手就瀟灑地站起了身,睨了安從睿一眼:「不是說要走?走吧。」

    安從睿微怔,下一秒就彎起一汪笑意一道站了起來,走出房間門:「嗯哼,那就收拾收拾走吧。」

    等到兄弟倆下了樓,昨晚跟著白孤里守慕司辰的那個手下才趕緊湊到白孤里旁邊,好奇地問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就算是老闆的哥哥也太拽了吧?老闆這都能忍他?」

    「他們的家務事,我倆懂什麼?」白孤里淺笑一聲:「再說了,本來就是老闆上趕著要人家留下來,慕司辰知道自己只要不碰老闆的底線,他是不會出事的,便怎麼樣矯情都無妨,有親弟弟慣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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