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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34:42 作者: 周晚欲
即便知道那邊坐著的人不是她,他還是不自覺走了過去。
王之娚看到李京州走了過來。
見到是她,他目光沉了下去。
她捕捉到了這個變化,目光一痛,卻不著痕跡掩蓋住了,笑著問:「打完球了?」
李京州轉身去開車門。
王之娚忙不迭起身,走過去攔住他:「媽媽說,想請你吃個飯,你什麼時候有空啊。」
李京州開車門的手一頓,他想起什麼,轉頭看她:「挺沒意思的。」
五個字。
說完就走。
車子轟隆而去,揚起一地塵煙。
王之娚覺得諷刺,同時又感覺到可怖,她抱著自己的手臂慢慢蹲了下來。
以前他雖然不搭理她,但她從沒有過害怕的感覺。
可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他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和異性糾纏不清。
而那個人偏偏還是秦枝。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們吸引。
男生們的調侃和羨慕,女生們的驚訝和感嘆,全都是圍繞著他們在講。
那她呢?
她算什麼?
她那個賭約,忽然就變得可笑。
-
秦枝回家的路上下雨了。
冬天的雨就像冰碴一樣,北風一刮全打在臉上,滿是刺痛。
秦枝下了地鐵之後,要走好一段路,冷的整個人都縮進衣服里。
快到公寓門口的時候,手機在口袋裡響了,她嫌冷,一開始沒接,結果電話掛斷之後,幾乎立刻又響了起來。
她怕有什麼事,才掏出手機,劃開點接通。
「你奶奶出車禍了,你現在買最快的車票趕回來吧,看看能不能見最後一面。」
網上總是說,你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到來。
當事情沒有發生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這句話不過就是一句讓人略有感受的文案,總覺得這句文案就像意外一樣,離生活很遙遠。
但當意外真正發生的時候,人們才會感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秦枝和奶奶相處得很好,她買了當晚的高鐵票回家,一路上都在祈禱。
但很遺憾,她沒有見到奶奶最後一面。
奶奶是在她剛下高鐵那會咽氣的。
接下來的五天,秦枝一直在煙城待著。
原本打算葬禮過後就回校,但是大伯通知說要開個家庭會議,所有人都得到場。
開這個會,其實也沒別的目的,主要就是分遺產。
秦風華兄弟三個,按理說直接分三份就行了。
但是另外兩家大概早在葬禮那兩天就商量好了,秦枝歸根結底是個外姓人,算上她,叔叔伯伯都覺得吃虧。
蔡茹一向霸道,秦枝本來以為她會和他們爭論不休。
可最後蔡茹沒爭沒鬧,說這個錢,我們不要了。
回家之後,蔡茹直接就進臥室了。
很快秦風華也進了臥室。
秦枝路過門口恰好聽蔡茹說:「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是圖你的錢。」
這幾年,嬸嬸沒少說蔡茹是為了錢才嫁過來的。
連蔡茹這樣直性子的人,也難免在婚姻與家庭中讓步,這多少令秦枝有些唏噓。
「你覺得他們會說什麼?」
秦響從冰箱裡拿了兩瓶水,一瓶給了秦枝。
秦枝接過來,說:「不知道。」
秦響沉默了幾秒,抿抿唇,問她:「人是不是總得忍耐?」
秦枝沒想到秦響會問她這些。
顯然,這個問題並不隨意。
因此她需要深思熟慮才能給他回答。
忍耐。
這兩個字倒讓她想起另一個詞,活著。
她很喜歡的作家,曾在他的暢銷小說自序里說,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秦枝第一次看到這個自序的時候深受校園欺凌的傷害,只覺得這話,有著慈悲卻淡漠的力量。
直到現在,她回頭再看,仍然這麼認為。
秦枝不想說謊,儘管殘忍,但她給了秦響一個確切的答案:「是的。」
人總得忍耐。
生而為人,誰沒有經歷磋磨,受過委屈的時候?
有人說,時代的一粒灰,落在普通人身上,是一座山。
可是當灰落下的時候,沒人覺得它會變成山。
災難沒有降臨到自己身上,一粒灰就只是一粒灰而已。
每個人的承受力不同。
有人一塊石頭就能把他壓死,可有人背負著一整座山巒,卻仍然在咬牙趕路。
人,無論是走上坡路,還是走下坡路,終歸是要往前走。
有些人甚至就是因為強大的忍受力,才能活下來。
就像幾年前她反抗不了,就只能接受的那些屈辱,後來離開那個環境,那些記憶仍然如洪水猛獸,不斷淹沒她,撕咬她。
她很久都活在地獄裡,心理一度難以重建。
可她忍過來了。
所以現在她活著。
秦枝這個回答,讓秦響沉默了。
最後還是秦枝打破寧靜:「你問這個幹嘛?」
秦響擰開水瓶喝了口水,才說:「沒什麼,就是看阿姨今天忍得挺苦的。」
秦枝笑笑:「有你爸安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