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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3:13 作者: 怯喜
    機器人先生熟悉家裡,很快拿出厚襪子。

    陳寒丘回到沙發前,脫下她腳上的襪子,輕握住她冰涼的腳,給她穿上厚襪子,再用厚毯子包裹住她的雙腿。

    「施翩,我要脫掉你的外套和圍巾。」

    陳寒丘低低說了一句,去抱倒在沙發上的女孩子。

    她長發散落,遮住面容,趴在沙發上猶自哭得認真,似乎完全聽不到別人說話。

    陳寒丘喉結滾動,小心地將她抱起來,脫下她的外套和被淚水打濕的圍巾。

    他眼睫顫動,去看她的臉。

    她哭了太久,小臉一片濕意。

    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嘴唇有點腫,髮絲黏在額頭、臉頰、脖子,睫毛濕成一團,可憐巴巴地垂在眼瞼。

    陳寒丘忍著胸口的抽疼,去取了濕毛巾回來,蹲在她身前,仰著頭,指腹捻住她的髮絲,一縷一縷撥開,輕輕擦乾淨她的臉。可是他一直擦,她的眼淚一直往下掉。

    「施翩,怎麼了……?」

    他問得小心,連呼吸都停滯。

    施翩重重地抽泣了一下,睜開眼看面前的男人,霧蒙蒙的視野里,他和以前一樣,又和以前不太一樣。

    他長大了。

    不再是從前的少年。

    施翩曾想,他不喜歡她了也沒關係,曾經他眼中的愛意都是真的,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她猜想,或許是他不夠勇敢。

    或許是年少的喜歡過於短暫。

    或許是未來對於他太過沉重。

    這些年,她想過太多理由。

    唯獨沒想過,他的背脊彎下,他的自尊被踩在腳下,他被她最親密的人肆意踐踏。

    而她什麼都不知道。

    施翩閉上眼,小聲嗚咽著。

    他過得一點都不好,從她回到東川,走進他的家,就知道他過得不好。

    他的房間是灰色的,那麼冷,那麼空。

    從前,那間在一樓的房間總是很暗。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房間整潔而熱鬧,他的書桌,他的書,他的檯燈,他用過的筆記,牆上的星雲。

    他的生活,他的夢想,都在那間小小的房間裡。

    她第一次發現,他們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她生來什麼都有,想要什麼,便伸出手去,想去哪裡,便隨時出發。

    她看世界,有那麼多種顏色。

    她看未來,有那麼多種可能。

    但命運給陳寒丘的路,卻那麼窄,那麼窄。

    這六年,他在狹窄、黑暗的路上,踽踽獨行,沒有人愛他,沒有人牽著他的手走上一段路。

    他的世界始終暗淡無光。

    他的未來,似乎很近,似乎又很遠。

    「陳寒丘。」施翩開口,嗓音啞啞地喊他的名字,「陳寒丘,你有沒有討厭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

    陳寒丘抿著唇,看著她滿是淚水的眼睛,輕聲道:「沒有,一點點都不會有,永遠都不會。」

    他抬手,去擦她的眼淚。

    施翩盯著他深黑色的眼睛。

    他看著她,神情認真,唇緊緊抿著。

    「你能不能抱抱我?」

    她癟癟嘴,朝他張開雙手,像多年前那個小女孩。

    陳寒丘呼吸微滯,起身單膝跪在沙發上,微俯下身,將要抱抱的女孩子抱入懷中。

    她靠過來,懷中便滿是她的香味。

    起初他不敢用力,可她靠在他胸前,兩條手臂纏過來,緊緊箍住他的腰,頭埋進他的毛衣里。

    陳寒丘閉上眼,用力收緊手。

    他太久沒抱她了,少數幾次,都是在夢裡。

    這些年,陳寒丘不太敢睡覺。

    起初怕夢裡都是她,後來怕她再也不肯來他夢中。上天沒有眷顧他,她來他夢裡的次數太少。

    僅有幾次,都是在酒後。

    陳寒氣輕輕吸了口氣,睜眼看胸前毛茸茸的腦袋,低聲問:「晚上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她不說話,還是流著淚。

    施翩用力抱著陳寒丘,像那個年夜一樣用力。

    她知道,陳寒丘永遠不會告訴她查令荃的事,因為那是他做出的選擇,是他選擇了現在的路,他不會怪任何人。

    他是超級大笨蛋陳寒丘。

    施翩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忽然小聲說:「陳寒丘,沒有人愛施翩,你們都想讓我當Liz。」

    在查令荃眼裡,她是Liz。

    在於湛冬眼裡,她是Liz。

    在眾多認識她的人當中,她因為Liz的名號熠熠生輝,但生活中,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她也是一個想要被愛的小女孩。

    陳寒丘聽她用濃濃的鼻音,抱怨著沒人愛施翩。

    「胡說。」他低下頭,下巴抵在她額前,「你可以不當Liz,只當施翩,我們都愛施翩。」

    懷裡人靜了一會兒,抬頭看他。

    她哭得眼睛又紅又腫,看起來太過可憐。

    陳寒丘垂眼看她,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長髮,重複道:「你可以只當施翩,不想畫畫也可以,不想工作也可以,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生病。」

    「你買過我的畫嗎?」

    她用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忽然問。

    陳寒丘輕輕搖頭:「沒有。」

    施翩不高興地撅起嘴,抱怨:「你有那麼多錢,一幅我的畫都不肯買?也沒有那麼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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