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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3:13 作者: 怯喜
她沒放棄之前,他怎麼能放棄。
查令荃早知道說服陳寒丘沒那麼簡單。
他身體前傾,盯著少年,一字一句道:「她說她想留在國內。她年紀小不明白,但你不一樣,你一定明白,留在國內對她意味著什麼。陳寒丘,她是個天才,她的未來不能毀在你手裡。」
查令荃看著對面的少年,陳寒丘始終平靜的面容有了變化。
他鬆了口氣。
查令荃鬆了松領帶,停頓幾秒,道:「聽說你母親前陣子去世了,節哀。」
陳寒丘眼睫顫了顫,無聲和查令荃對視著。
查令荃移開眼,語氣冷漠:「據說換腎手術需要40萬,可你知道Liz一年光是花在顏料上的錢有多少嗎?遠不止40萬。」
「陳寒丘,世事無常,可能明天施家就會破產。」
「她可能也會生病,你難道也想讓她在醫院裡等……」
「夠了。」
陳寒丘打斷他。
少年緩慢站起身,攥著書包的指節泛白,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咖啡館,沒有再看查令荃一眼。
查令荃靜坐片刻,忽然俯下身,閉上眼,雙手撐著膝蓋。
他深深吸了口氣,起身離開。
這一天,陳寒丘在路上走了很久。
他走得很慢,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黑透了,他才回到家裡,打開門,家中一片漆黑。
陳興遠不在家,沒有人在家。
陳寒丘回到房間,打開燈,看著倚在牆邊的畫。
這是他的生日禮物,這是施翩畫的畫,她給這幅畫取名叫《光》,她對他說,陳寒丘,遇見你真好。
陳寒丘靜立幾秒,蹲下身。
他安靜看著,低垂的眼慢慢濕了,他難過地想,他需要多努力,才能抓住這束光。
可他沒有40萬。
現在救不了他的母親,將來或許也救不了施翩。
……
周一,陳寒丘照常去接施翩。
自行車經過老街,這條街上栽滿懸鈴木,他們看過懸鈴木從翠綠變成金黃,金黃色落滿地,冬日只剩枯枝。
又到了春天,樹上懸鈴叮噹響。
陳寒丘目視前方,身後,女孩子軟軟的臉貼著他的背。
自行車的鈴聲叮叮噹噹地響,他們穿越街道。
女孩子仰頭看著飄落的懸鈴,嘟囔道:「好煩,都掉我頭髮上了,還是秋天好。」
她嘟囔了一會兒,又問:「陳寒丘,秋天你還來接我嗎?」
陳寒丘握緊把手,張了張唇,說不出話。
他想,等到秋天,她應該在自由、熟悉的環境,她應該和朋友說說笑笑,她應該過她的生活。
她應該,在明亮,溫暖的地方。
風吹過,他沒有回答。
-
畢業前一晚,陳寒丘去了平時兼職的電腦維修店。
他打了聲招呼,找老闆的兒子。老闆的兒子在上大學,剛放暑假回來,在店裡幫忙。
陳寒丘道:「哥,想找你幫個忙。」
兩人在角落低聲說完話,陳寒丘轉身離開。
陳寒丘走了很多條街道,經過很多家店,選了很久,選出一束施翩會喜歡的花,她喜歡玫瑰。
這是他第一次送她玫瑰。
但她……可能會不高興。
第二天,陳寒丘沒有去接施翩。
他拿著花,站在走廊上,看她迎著風,小跑著奔向教學樓,她穿著漂亮的裙子,臉上帶著笑。
他看了片刻,回到教室里,聽她小跑上樓。
於是,按照準備好的一切。
他紅著眼,竭力壓制著情緒,說出了那兩個字。許久,他狼狽地閉上眼,聽她慌亂遠去的腳步聲。
教室里,溫暖的陽光照進來。
陳寒丘渾身冰冷,他捧不住花,花束朝地面墜去。
「……寒丘,沒事吧?」有人在問他,「好好說不行嗎?」
陳寒丘緩了一陣,蹲下身,重新捧起花,啞聲道:「哥,謝謝你。我去校門口等她。」
陳寒丘想,往前走吧。
施翩,你不要回頭,不要再奔向他。
這一天,陳寒丘捧著花,從清晨等到天黑。
有人經過,看到低著頭的少年,忍不住問,學神,你在這裡幹什麼?怎麼還捧著花?
每當這時候,他會告訴他們,他在等施翩。
晚上十點,陳興遠到學校找陳寒丘。
遠遠的,他看見站在校門口的少年,捧著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在等人。
「寒丘?」陳興遠喊他的名字。
陳寒丘動了動,抬起眼,看見父親擔心的臉。
陳興遠問:「怎麼不回家?在等人?」
他看向那束漂亮的玫瑰。
陳寒丘張開唇,嗓音嘶啞:「爸,我在等施翩。」
陳興遠愣了愣,想起那個笑起來十分漂亮的女孩,他看看兒子,又看看花,問:「十點了,她還會來嗎?」
「……不會了。」
他啞聲說。
陳興遠看了眼兒子,拍拍他的肩:「回家吧,爸帶你回家。」
-
隔天,早上五點半。
陳寒丘準時睜開眼,如往常般起床,做好早餐,再背上書包,和陳興遠告別,騎車去接施翩。
陳興遠一愣,畢業了還去上學?
這孩子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