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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3:13 作者: 怯喜
她捏了捏拳頭,鬆開後拍拍自己的胸膛,猜想著自己會收到什麼顏色的花束,想今晚回去要用花束的配色畫畫。
然後,她走到後門,停了下來。聽見陌生的聲音——
「嘖,還帶花了。你真喜歡施翩啊?」
「……喜歡?」
他輕嗤一聲。
「施翩。」
「施翩。」
和記憶中一樣乾淨,帶著喑啞的嗓音喚回她的意識。
施翩抬頭去看,藏在房間裡的陳寒丘走了出來,他站在她身後,黑眸晦澀不明,正看著她。
她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第一次想,他說那句話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輕蔑?嘲諷?不以為意?
陳寒丘壓下喉間的澀意,看向傅晴的眼神冰冷,漠然道:「我以為你至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傅晴早在陳寒丘出現時便清醒過來。
她輕咬著唇,不敢看他的眼神,揪緊了裙擺。
施翩忽然笑了一下,多可笑呢,她們兩個人都輕易被他牽動著情緒。
六年了,憑什麼。
她冷靜下來,對陳寒丘道:「工作的事改日再說,剩下的資料我會儘快看完。」
陳寒丘沒動,眼中的冷意消散,低聲道:「我……」
「太晚了,你該回去了。」施翩指了指門口。
陳寒丘看著她,喉結因吞咽滑動了一下,他鬆開褲兜里緊握著的拳,停頓幾秒,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走後,小小的一隅只剩沉默。
傅晴坐起身,手撥過長發,酒意減了幾分,半晌,她啞聲道:「抱歉……那天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施翩笑了笑:「無所謂,反正是事實。」
傅晴看著施翩臉上的笑,忽然問:「他是不是從來沒解釋過?」
施翩:「解釋什麼?」
「他遲到的三小時。」
……
那時候是暑假,是東川最炎熱的一個夏天。
傅晴在學校附近上補習班,下課後等著司機來接,司機告訴她路上出了車禍,堵車過不來。
於是,她去路口打車。
經過一條小巷時,她忽然聽到了小貓叫,好奇心驅使她往巷子裡走,黑沉沉的巷子裡,她望見一雙幽幽的瞳孔和幾點猩紅。
煙味彌散開,有人低笑,說又有一隻迷路的小貓。
傅晴被捂住嘴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忘記了反抗,混亂中,她聽見自行車清亮的響鈴聲,她倏地回過神,用力去摳對方的眼睛,踢他的襠部,趁機大聲呼救,她用盡所有力氣大喊,嗓音幾乎刺破黑夜。
又是一陣混亂,她再回過神,身上的衣服還在。
她抬頭,對上少年微沉的面容。
「傅晴,你受傷了嗎?」他這樣問她。
傅晴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大哭出聲,她嚇壞了。
陳寒丘給她披上外衣,騎車帶她去警局。
在父母來之前,傅晴拽住他的衣擺,眼睛紅紅的問他,能不能別告訴別人,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他說好。
說完,少年急匆匆地離開了。
傅晴看著他的背影,擦了擦眼淚。
陳寒丘到廣場時,離約定時間已過去了三小時。
他找遍整個廣場,大汗淋漓,最後在一個小攤邊找到了施翩,她蹲在地上,耷拉著腦袋,用小網撈著金魚,問:「你也是沒人要的小金魚嗎?」
「施翩。」他蹲下身,低聲喊她。
少女愣了一會兒,忽然蹭得抬起頭,明亮的眼睛裡滿是怒火,她用小網砸他:「你知道自己遲到多久嗎?」
陳寒丘微喘著氣,狼狽道:「對不起,我遲到了。」
施翩氣鼓鼓地罵了他幾分鐘,看他空空如也的雙手,質問:「我丟在你家的防曬衣呢!沒帶來?」
「……我弄丟了。」他舔了舔乾澀的唇。
施翩又氣死,怎麼不把自己丟了!
……
傅晴輕聲問:「那件防曬衣,是你的吧?」
她眼眶微濕,記憶里的那個少年始終為她保守著秘密,不曾對別人透露過一個字。
而她長大後,選擇成為一名律師,專接性侵案。
畢業那天,傅晴無意撞到教室那一幕。
施翩在門口呆了好久,忽然轉身跑開。她躲在牆後不敢出聲。
後來,陳寒丘出來了,神色蒼白。她怔怔地看著他泛紅、壓抑的眼睛,聽他啞聲說,不要告訴別人。
她點頭。
傅晴悲傷地想,她食言了。
她曾以為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今晚卻沒做到。
施翩盯著她看了幾秒,說:「那件防曬衣很貴,它的結局不會是被剪破丟在垃圾桶里吧?」
傅晴愣了一下:「沒有,我還留著它。」
「哦,那就當送你了。」施翩指指窗外的天色,「這個點,在別人的房裡發酒瘋不合適。」
傅晴慢吞吞地直起身,剛穩住身形,聽施翩問:「……我送你回去?」
她靜了一瞬,忽而笑了。
這是他喜歡的女孩子,是和他一樣溫柔的人。
「不用。」傅晴拎起高跟鞋,「拖鞋我穿走了。」
說完,走了。
施翩:「……」
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只餘一室燈光。
施翩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海風吹進來,她望見深色的涌動的海水,點點星輝落在海面,礁石邊海潮起伏,遠處燈塔靜靜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