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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2:36 作者: 關照
最後只能無奈將手中的銅錢小劍穗頭纏繞在指尖上,才勉勉強強算是掛上去了。
幸好謝春山不會再動了。
所以那東西也掉不下來。
怎麼會呢?
明明是看起來栩栩如生的一張臉,連肌膚都還保持著最基本的彈性,可偏偏卻要讓人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死了。
在蕭懷舟面前的是一具死物,一具沒有任何生氣,再不可能附身的死物。
長嶼老祖面無表情的站在大殿門口,任憑蕭懷舟做著這一系列動作。
長嶼老祖心中很清楚,蕭懷舟越可憐謝春山,越對謝春山覺得不舍,就越會因為虧欠,因為愛意而自戕。
所以他不去打擾這二人。
況且謝春山也就只剩下一具屍體了,打不打擾的又能如何。
長嶼老祖悄悄往外退了出去,甚至給蕭懷舟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臨死之前總要告別的吧,倒是希望不需要他再多費口舌,等他再拉開門的時候蕭懷舟已經主動死在謝春山劍下。
乾乾淨淨,一了百了。
蕭懷舟沒有回頭看,也根本不在意長嶼老祖到底離沒離開。
他只專注於自己手頭的事情。
他盯著眼前那張魂牽夢繞的臉,一時間竟有些無言。
長嶼老祖還真不能算是謝春山的師父。
就算是將謝春山撿回來養育他長大,可對待自己的徒弟又和對待阿貓阿狗有什麼區別?
從來都不去考慮徒弟的心愿,也不去管自家徒弟到底想要什麼樣的日子。
只是按著自己的心意將徒弟吃飽穿暖,然後強迫徒弟去繼承自己的意志。
長嶼老祖若有朝一日為人父母,這樣的父母一定是極其讓人窒息的。
就連他們凡間的父母,即使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也絕不會這樣去逼迫自己的孩子。
明明修的是仙道,走的是通途,為何卻將自己的路越走越窄,連最基本的人各有志都想不通呢。
蕭懷舟不能理解,也不指望去理解一個瘋子的想法。
他只覺得心疼謝春山。
你看啊,謝春山的臉上血跡還未乾透,一點一點結成了透明的血痂凝固在側臉。
蕭懷舟費了不少精力小心翼翼的去揭開,又擔心一不小心撕破了,傷了謝春山。
還有謝春山衣服下面數都數不盡的傷口。
是他為了掙脫護山大陣造成的嗎?
無數破開的小口子皮-肉外翻,可是因為主人已經失去了氣血,所以一點兒流血的跡象也沒有,只剩下蒼白的皮-肉落入眼帘。
無端端覺得心疼。
謝春山死了。
他一生如同高懸明月,雪中寒梅,風骨灑脫,一塵不染。
可死後卻沒有能夠得到該有的體面。
無人為他清理屍身,無人替他換上乾淨的衣袍,也無人為他誦經焚香,度化超生。
他的師父就將他一個人孤零零的鎖在大殿中,以為拿陣法護著,便是為了謝春山好。
多可笑。
孑然一身,無親無友,無人送葬。
不只是謝春山,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死不瞑目吧。
蕭懷舟也顧不得髒,伸出手替謝春山整理好所有不整的衣袍,然後用自己的袖口一點一點擦拭他身上的血跡。
他這一個動作做了很久,他來的時候晨光剛剛現在天際,外面彩霞萬里很是好看。
等他整理完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
同樣是紅色霞光,可偏偏卻與初時完全不一樣。
一點兒暖紅色的霞光透過窗棱落在謝春山的側臉上,好似平添了幾分悲涼。
蕭懷舟做好所有一切之後,盯著乾淨整潔的謝春山,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後他緩緩站起身來,因為跪坐著時間太久,身體還吃不消一下子站起來。
眼前黑色眩暈了許久,他才慢慢能夠看清楚周圍的事物。
其實這段日子經歷了太多東西,他的身體十分疲憊。
雖然謝春山在離開之前已經用儘自己的能力為他調理身體,可他自己的身體情況他自己清楚。
哀大莫過於心死。
他此刻距離油盡燈枯也就只有一步之遙。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到最後連一聲告別的機會也不給我,謝道長生性薄涼還真是名不虛傳。」
蕭懷舟盯著謝春山那張臉,低低地笑了。
而後他拖著殘破的腿一點一點挪向大殿門口。
費盡全身力氣吃力的拉開大殿古樸厚重的殿門。
長嶼老祖不出意外正端坐在店殿外,聽見動靜扭頭看向蕭懷舟。
似乎是在等待蕭懷舟的決定。
在看見蕭懷舟完好無損走出來的時候,長嶼老祖眉頭一跳,略有些失望。
「蕭四公子,可還有什麼後事要交代?」
蒼老的聲音,仙風道骨的長嶼老祖,字字句句就是要人命的薄涼。
長嶼老祖深信,蕭懷舟絕對不會放任謝春山不管。
若蕭懷舟不救謝春山,這世間再無人可救他。
蕭懷舟仰頭看了一下天色,雲霞已收斂,月升枝頭,好一副晚景。
「我沒有什麼後事要交代。」
蕭懷舟語氣平靜。
「那就請蕭四公子自己上路吧。」長嶼老祖難得說了一個請字。
卻見蕭懷舟輕蔑一笑,十分認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