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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2:36 作者: 關照
    整隻鳥肥啾啾的,甚至在蕭懷舟餵食的時候,還會將腦袋湊過來,輕輕摩挲蕭懷舟的指腹。

    一副親昵的模樣。

    蕭懷舟放下硃筆,盯著雲雀沉默了很久。

    接著,他便走到鳥籠前,抬手打開了籠門。

    這隻雲雀,原本是買回來想要羞辱羞辱謝春山的,可惜還沒找到機會。

    如今養著養著,竟養出了幾分感情來。

    再養下去,怕是難以割捨。

    雪白雲雀怔怔地撲棱了兩下翅膀,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主人的意思。

    「走吧。」蕭懷舟看向窗外。

    不悲不喜。

    外面天氣黯沉沉的,烏雲低低壓下來,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並不是很適合飛行。

    但那隻雲雀,終究還是振了振翅膀,撲稜稜往外飛去。

    再不留戀。

    獨留下蕭懷舟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鳥籠面前,精緻的臉上,掛著些許索淡無味的神情。

    ——

    窗外春雨濛濛,在木盒上也蒙上了一層淺淺的水汽。

    馬車上的謝春山原本只是閉目垂眸。

    耳邊卻響起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

    扭頭看去,是一隻渾身雪白的雲雀剛剛落在馬車窗棱上。

    外面的雨下的極大,將雲雀渾身上下都打得濕漉漉的。

    看起來這隻小可憐是在找地方避雨。

    鬼使神差,謝春山抬手掀了一下帘子,給車窗拉開半闕口子。

    那隻雲雀似乎精明地很,抖了抖翅膀便飛進馬車中。

    一人一雀互相對視一眼。

    雪白的雲雀低下頭理了理濕漉漉的羽毛,似乎是覺得站的地方不夠大,四下環顧,最終站在那個長條形木盒上。

    木盒中,是蕭懷舟派人給他的月琴。

    謝春山盯著長條形的木盒沉默片刻,朝它伸出手,似乎是怕雨水弄污了盒子。

    雲雀受了驚,撲棱著翅膀跳下盒子。

    再回頭看時,那人已經掀開木盒,盯著一把安安靜靜躺在盒子裡的月琴失神。

    「啾?」

    一聲雀鳴將謝春山從恍惚中拉回來。

    他伸手將月琴抱在懷中,幾根琴弦緊繃,絲毫未鬆動,可見這些日子並無人彈奏。

    來時洶湧成潮,去時卻無人知曉。

    這一場因果,倒是省心的很。

    他溫潤的指腹順著琴弦緩緩往下挪,在彈奏的部分忽然瞧見一抹朱紅色。

    好像是血跡。

    那夜花樓冬雪簌簌,蕭懷舟彈到情動之時,似乎用力過猛,劃傷了手指。

    瑩白的指尖輕輕覆蓋在那抹血跡之上,有絲絲縷縷的靈力順著他的指尖逐漸與血跡融合。

    一些從未見過的畫面在朦朦雨霧中浮現。

    謝春山好像看見了蕭懷舟。

    不是此時的蕭懷舟。

    白衣染血,青絲凌亂,蕭懷舟手裡握著一張憾天弓,於千軍萬馬之前昂首站立。

    他的身後是烈火灼城,生靈塗炭,屍山血海。

    大雍戰旗搖搖欲墜,國破家亡不過是一瞬之間。

    可即使身中數箭,蕭懷舟依舊不屈不撓,將手中彎弓拉滿。

    箭指敵首。

    他滿眼哀戚,萬箭穿心之時回首望去。

    看的卻是歸雲仙府的方向……

    「鏘」一聲,謝春山指尖力道沒有控制,將那根琴弦驟然拉斷。

    耳邊蕭懷舟曾說過的話,清晰迴蕩。

    「謝春山,你說朝代更迭,真的是命數使然嗎?」

    ……

    五月初二,大雍朝王都張燈結彩,百姓臨街而歌,無不在慶祝今日的大婚。

    故里祁選擇入鄉隨俗,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鬧市中央,朝著每一個百姓揮手示意。

    這一路他要騎馬臨街而過,從驛站繞到蕭王府迎了蕭懷舟,再與蕭懷舟一同進宮行大禮,謝君恩。

    原本他是想著嫁給蕭懷舟的,可是蕭懷舟卻說不能委屈了東夷世子。

    故里祁想想也是,若是被自家老頭子知道,這唯一的寶貝兒子竟然跑去入贅大雍朝,估計會八百里加急帶著兵馬殺過來。

    在娶不成蕭懷舟和入贅之間,故里祁還是選擇前者。

    迎親隊伍一路敲敲打打,熱鬧非凡,自真的接了蕭懷舟之後,故里祁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好不驕傲。

    一人行道過蒼梧大道,兩邊百姓夾道歡迎。

    即使陰雨綿綿,也抵不住大家對於聯姻的歡樂之情。

    畢竟這是百年大計,誰也不願意戰火燎原,顛沛流離。

    故里祁更是出手大方,命人抬了百十台禮餅沿街發放,甚至包下了城中所有的酒樓,讓他們大擺三天三夜流水宴席,隨便全城百姓前來自取。

    出手這般闊綽,自然是深受百姓的歡喜。

    蕭懷舟將這些都放在眼中,一路卻並沒有說話。

    他心中所思所想甚多,如今的王都有多歡樂,三個月之後就會有多麼悽慘。

    今年水患之事,他甚是操心。

    星象有沒有表明他並不知道,他只是記得上一世在救回謝春山的第二年,民間便發了大水。

    尤其是黃河以北的那些地區,有數百萬百姓屋舍,良田皆毀於一旦,不得不顛沛流離。

    王都那個時候流民滿街,甚是悽慘。

    當時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將禍患怪在黃河身上,卻從未想過會有人禍引起這次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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