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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2:36 作者: 關照
    小獸的獸足風捲殘雲一樣掠過所有脆弱易顫的點滴,一路游弋往下,逐漸踩在不可觸碰上面。

    然後不知足的小獸忽得湊了個腦袋過來,輕輕擦過他的耳際,帶著絲絲縷縷的青絲在脖頸上撩撥著。

    少年嗓音,像蒙上一層幻紗:「謝道君,你身上好香。」

    脖子處感受到了那人倒吸一口氣的涼意,謝春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他並未著香,唯有一身月光,兩袖清風。

    他也沒有睜開眼,睜開眼去親眼看看,眼前自己與對方如今是怎樣一副不可入目的景象。

    瀆神。

    原是這般。

    身體的感知與心中的道心不一樣。

    小獸柔軟的獸足所踏之處,似乎有一隻潛伏的凶獸在蠢蠢欲動。

    春江潮湧。

    蕭懷舟忽然俯身下來,猛然貼近眼前之人,然後在謝春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狠狠地,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唇chi之上。

    血腥味瞬間彌散了二人口腔,高懸明月詫異地睜開眼,伸直指尖想要推開,卻在眼前閃過一片回憶之後,指尖微蜷……失了力道。

    他看見一片漫天血海,蕭懷舟渾身浴血站在他的面前,將手中弓箭丟掉,然後也是同樣的姿勢,帶著濃烈的血腥氣俯身下來,狠狠咬在他唇齒上。

    像一頭食髓知味的狼崽子,帶著無助的嗚咽與占有。

    他說:「謝春山,你要是好了,千萬不要忘了我……」

    「不要忘了我……」

    又綿切,又哀傷,讓人心中漾起千般愁緒。

    有那麼一瞬間,就那麼一瞬間。

    謝春山心中忽然鎖了一隻瘋子,那瘋子在耳邊絮絮耳語,勸他不如一手砸碎大道,轉身吞噬掉這隻肆意妄為的小獸。

    謝春山有些失神,雙唇微顫,竟然下意識的想要向前探索。

    想要將手中鎖鏈扣在眼前人脖頸之上,將他鎖住,叫他不要離開。

    想要那少年,在自己手中,一寸一寸,微紅眼角,情難自抑的模樣。

    然後便察覺身上一輕,踏著他下腹部的腳掌驟然抽身離開,在所有的熱烈未肆意燃燒之前,轉身離去,不留一絲餘溫。

    連唇齒間的血腥味,也忽的褪去了。

    蕭懷舟早已習慣了謝春山這幅模樣。

    儘管他已經肆意妄為到去觸碰謝春山唯一的禁忌,去褻瀆他心中高懸的明月。

    可謝春山,依舊垂著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連一絲震顫都沒有,一張禁慾的臉龐,無端端透著極致的冷漠。

    寡淡無味,索然無趣。

    蕭懷舟抽身回到榻上,心中忽得就覺得很失落。

    身體裡濃烈的藥香與酒水還在肆意,可他的神志卻十分的清醒。

    清醒到從來都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如此孤獨得存活於這世間的。

    自重生以來,他設想過無數次的場景,他想過等他再遇謝春山,應當如何去折碎謝春山的傲骨,踐踏謝春山的無情道,如何去羞辱一個本該高高在上的仙尊。

    可當他真的把謝春山撿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世間真的有那麼一種人,永遠高懸在雲端,任憑你如何折辱他,拉扯他,他自巋然不動。

    這就是傳說中的無情道嗎?不悲不喜不動,連折辱依舊不惱不躲。

    原來謝春山,是真的無心無情。

    蕭懷舟忽然覺得有些累,蕭條條地勾索著赤足,將落在地上的酒壺踢出去老遠,只為聽一聲破碎之音。

    「冷冷淡淡,猶如木頭,真是無趣得很。」

    謝春山坐在原地一怔,剛才還叫囂著要『瀆神』的狼崽子,忽的就對自己失去了興趣,繳械投降,棄他而去。

    無情道心自然沒有崩塌,只不過心中那段清心咒,卻是卡在半空之中,無法再念下去。

    謝春山不懂,為何蕭懷舟放棄之後,他縈繞在心頭的感覺不是鬆了一口氣,而是無處置放的空落感。

    像被抽去了靈魂,無枝可依。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不過是償還一段因果,為何會如此?

    屋內余香裊裊,繞樑不絕,榻上少年早已閉目,不願再看他一眼。

    「謝春山,你以為瀆神,便可以償還你的因果嗎?」

    狼崽子眼眸清澈,無悲無喜:「這份因果,我不接受你償還,我要你帶著記憶一個人走下去,一個人在這世間,孤獨地走下去。」

    「這一世,我不會再救治你,不會再與你同行。」

    「我與故里祁婚約將至,謝道君既然身體已好,明日我便安排馬車,謝道君自行離去便可。」

    「自此之後,願天高海闊,你我再無相見之期。」

    請你帶著你的愧疚,你的因果論,滾出我的世界。

    他這一次,是真的死心了。

    徹徹底底,對謝春山再無任何的希翼。

    蕭懷舟閉上眼,抱著柔軟的枕頭轉身睡去,不再理會謝春山。

    謝春山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從未想過會有這一種結局。

    蕭懷舟對自己的恨意,他是可以感知到的,只是在這恨意之外,分明曾有過一陣模糊不清的占有欲,偏生春夜雨愁,這份偏執忽然就被澆滅了。

    徒留一地清冷。

    白衣道君,三百年來人生第一次,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清風拂袖,春雨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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