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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2:36 作者: 關照
小廝立刻端上一杯茶,就著蕭長翊的姿勢餵著他喝下去。
「你動這種手腳做什麼,和親難道不是你最想要做的事情嗎?」
冷不丁從八角飛亭的角落裡傳來一聲嘆氣。
黑影扭過頭去,這才發現那邊還端坐著一個人影,手裡同樣提著一根竹竿。
這位在釣魚的人他也認得,是大雍朝的相國,同時也是二公子的舅舅,當朝明貴妃的親哥哥,謝雲濤。
「奴才拜見相爺。」
角落裡的乾瘦老頭隨手擺了擺手,就當是見禮了。
「故里祁跟傻子一樣,大冬天的換了一身白袍,他對蕭懷舟給他買的衣服都如此在意,與我合親,他豈會心甘情願?」
明相國給自己換了個魚餌:「這樣也好,省得我一天天的替你們操心,你既不能去東夷,就好好在這裡當你的二皇子,榮華富貴有什麼不好,非要鋌而走險?」
「舅舅懂什麼,這世間百姓個個目光淺薄,整日裡朝生暮死,從未見過什麼叫波瀾壯闊,多無趣。」
蹲在角落裡的明相國冷哼一聲:「你的臭小子倒給我說說,什麼叫波瀾壯闊呀。」
「自然是改朝換代,重新廢立太子了。」
蕭長翊不以為意。
他的話音剛落,明相國的手邊一哆嗦,手中魚竿直接掉進了魚池裡面,浮在水面上晃蕩悠悠出了一圈圈的漣漪。
「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改朝換代,什廢立……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嗎,我好不容易成了個權臣,兄憑妹貴,我勸你不要搞這種掉腦袋的營生,我可不樂意陪你玩。」
聞言,剛才跪在亭子裡的黑影,甚至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明相國。
眾人皆知明相國是個大奸臣,貪污腐敗不說,為人處事也像只滑不溜秋的老鼠一樣,收了你的錢也未必會辦你的事兒。
他知道自家主子想造反,但沒有想到自家主子這位親舅舅,眾所周知的大奸臣,竟然不想造反。
蕭長翊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到自家舅舅說這種話,這麼些年他苦口婆心的勸舅舅造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奈何這位舅舅,還要反過來勸他們娘倆珍惜生活。
罷了,他又不是蕭懷舟那沒娘親帶大的小屁孩,他早已羽翼豐滿,就算要造反,也不一定需要用上舅舅。
比如現在……
蕭長翊抿了抿嘴角,手中竿子一動,又再次勾上了一條魚兒。
這次金色的小魚被掛在半空中,勾的穩穩的,隨便怎麼掙扎也沒有辦法逃脫。
「舅舅且拭目以待吧,讓我給你表演一番……」
既然故里祁對跟自己和親已經徹底失去了興趣,那他便順了東夷的意思,將蕭懷舟推出去好了。
雖然蕭懷舟平時看起來贏弱不堪,連提起弓箭的力氣都沒有,實際上他這位四弟啊心機還是很深沉的。
至少比太子難對付多了。
若是能把蕭懷舟送到東夷去,就等於斬斷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眾所周知,東夷處於邊境,地廣人稀,荒涼不堪。
一個病秧子嫁去了東夷,什麼時候會遭遇不測,這絕對是他蕭長翊說了算的。
不過就是從讓東夷出兵變成他自己以下犯上,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只要可以謀朝篡位,他都會覺得很興奮。
旁邊的小廝已經將上鉤的那條魚從魚竿上摘了下來,盛在一盆銀碗清水中,高高舉過頭頂供蕭長翊觀賞。
結果蕭長翊看都沒有看一眼,揮了揮手:「把魚給他送去,讓他吞了。」
跪在亭中的黑影渾身一抖,嘴唇顫顫,微微的發白,上下囁嚅著,卻一句話都不敢說出來。
連求饒都不敢說。
小廝似乎早已見慣了這種場面,端著銀碗走到黑影面前,往前一遞:「大人,請上路吧。」
一陣風雪穿堂而過,吹開陣陣漣漪。
寂靜的黑夜裡看見八角飛檐亭中有人倒在台階上,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喉嚨,瞪大眼睛,心不甘情不願地斷了氣。
而他的喉中,湊近了似乎還能看到一截金色的魚尾在顫抖……
…………
王都花樓,是整座王都中最高的一座建築物。
尤其在深夜所有商鋪全部都關門打烊的時候,唯有這座花樓屹立於半空之中,絲竹聲聲,好不風雅。
蕭懷舟斜靠在圈椅上,他面前的屏風後面有幾個人正在吹拉彈唱,一首首曲子都是帶著大雍風格的民間小調。
他滴酒未沾,只是閉目跟著曲子後面哼歌。
而坐在蕭懷舟旁邊的故里祁,早已喝的醉醺醺,臉頰上竄上了兩朵紅雲,端著杯子跟著絲竹聲,唱起了東夷小調。
故里祁口中的調子與樂師的曲子完全不在一個步調上,兩種聲音同時響起,竟也不是那麼的違和。
少年的嗓音清澈有力,唱著草原上自由自在的調子。
蕭懷舟一時間有些恍惚。
前世他從來都沒有去過東夷,也就不知道故里祁在大草原上是怎樣一幅肆意飛揚的模樣。
這樣熱切明艷的少年,也不知前世是怎麼痛苦死在蕭長翊手上的。
他只聽說故里祁是被毒死的,這罪名最後被推到了他的身上。
這才導致蕭長翊最後率著東夷大軍,打著為故里祁報仇的名號,長驅直入。
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