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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3:02:36 作者: 關照
「小師兄,他是誰,不會御劍嗎?」
有人從小道童身後探出腦袋,好奇道。
歸雲仙府門口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階就是用來唬人的,左右門派弟子都是修仙之人,可以御劍飛行。
這數百年來倒是頭一回瞧見有人一步一步爬上來。
這得爬多久呀……
小道童搖了搖頭:「聽說是宗主在凡間的恩人,來求宗主出山救命的。可宗主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代表著不再插手凡間事。要我說,這人就是挾恩以報。」
「他看著不太像……」
「你懂什麼,沒聽見師尊說嗎,人間朝代更迭,是命數使然!」
「這話不是謝宗主說的嗎?」
「噓,慎言。」
小道童皺了皺眉,轉頭看向不遠處被安置妥帖的鳥巢,嘆了一口氣。
兩道身影消失在歸雲仙府門口……
一陣北風呼嘯而過,不知何故門前積累數尺高的雪忽然間消散於無,只留下一片清清靜靜的仙門之地。
沒有雪融的寒冷,單獨放在石縫中的鳥巢似乎還有生機……
——
蕭懷舟下山的時候,一雙鞋襪已經全部被雪水浸染,隔著很遠就能瞧見青色衣袍上兩道顏色分明的界限。
一直在山下等著的小廝觀書匆忙迎上來:「四公子,可別凍壞了,快上馬車上暖暖。」
蕭懷舟沒有立刻上車,而是忍不住抬頭回望。
這歸雲仙府他總共來過三次,跪了一夜,卻沒有一次能夠見到謝春山。
有風掠過雪林,繞樹而歌,形成的簌簌空響聽著便覺得是一種悲鳴。
蕭懷舟一步三回頭。
有那麼一刻,他還是希望可以看見謝春山走出來,御劍而下,救他於水火之中。
可惜沒有。
回應他的只有簌簌落雪,綿綿不歇。
待他萬念俱灰之時,原本紛紛揚揚落雪的歸雲山頂,不知何時竟然停了雪,空出好大一片天光落下的光景,在這天寒地凍的亂世里,倒成為一片溫暖的淨土。
蕭懷舟自嘲得笑了笑,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他太蠢。
雪頂冷寂,幼鳥無辜。
謝春山連一窩幼蛋都願插手,偏偏卻不願插手他的事情……
什麼朝代更迭,命數使然。
都是藉口,都是放屁。
「回王都。」
蕭懷舟萬念俱灰,再也不願多看一眼。
透過車窗的聲音越發沙啞,他說出這一句話像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他原本便咳得凶,經歷過這一夜長跪之後,更是幾乎要將肺腑連血帶命全都咳出來。
單薄纖弱的身體,隨著踏上馬車的顛簸,有些搖搖晃晃。
一直等在馬車面前的觀書,捏著韁繩手一頓,臉上猶豫之色騰然升起,過了半晌,他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提高聲音。
「四公子,我們逃吧。」
逃吧,不要去管王都了,不要回去送死。
見自家公子沒有出聲制止,觀書大著膽子繼續遊說:「您為謝宗主惹怒了東夷,如今謝宗主卻不肯幫咱們,我們回去王都必死無疑,東夷來了三十萬大軍,我們鬥不過的!」
東夷大軍壓境,立世三百多年的大雍王朝岌岌可危,這是半月前已知的事實。
四處戰火綿延,大雍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這場仗下,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勝利者。
可若是讓對方掌權……
蕭懷舟不允。
他早已為風雨飄搖的王朝盡心竭力。
雪夜跪請老將出山,放下尊嚴飛鴿求鄰國出手,甚至親自帶兵在中原抵抗了七天七夜,直到城破那日,差點兒殉國。
能做的,該做的,蕭懷舟都已經去做了。
若不是到退無可退的絕地,若不是憑藉凡人之力已經無力回天,他又怎麼可能會來求謝春山!
求那個冷心冷情的清高之人。
將他的尊嚴送到謝春山的腳底下,一寸一寸碾碎……
事實證明,謝春山,終究是那一捧陽春白雪,不可摸不可觸碰。
更不可能下凡塵來,為他一戰。
「回王都。」
蕭懷舟不願再想,話里加重了幾分不容質疑,因為太過用力而劇烈咳嗽起來。
他坐進馬車,抬手將車窗緊閉,隔絕自己與歸雲山的最後一縷聯繫。
套著的馬仰首奮蹄,頭也不回地闖入紛紛揚揚的雪林里,只留下連綿不絕的咳嗽聲證明曾有人來過。
蕭懷舟回到王都的時候,王都城門已破……
在馬車上遠遠望去,都城最中心的皇城所在處已經是火光沖天,幾乎映紅了半座王都城。
在這樣的熊熊烈火之下,連紛紛揚揚的大雪都看起來毫無威懾力。
自城門口往皇宮的路上馬車顛顛簸簸,每一次震顫,都似乎要將車上的人摔落下來。
饒是馬車裡布置地豪華安穩,蕭懷舟也需要緊緊扶著車框才不至於摔下去。
在外面駕車的觀書一言不發。
城門口並沒有東夷的士兵守衛,四處都是斷垣殘壁,連逃亡的百姓都銷聲匿跡,靜悄悄的。
除了火光之外,一點兒旁的聲音都沒有。
坐在馬車上抬眼看去,不遠處火光沖天的皇宮已經解釋了一切。
叛軍已入皇宮,真真是回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