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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57:31 作者: 阿霞asya
    那是一種獨特的節拍,四肢上系好了鈴鐺, 以讓他的每一個頓足, 每一次揚手都伴隨著節奏。他恰到好處的踩在每一個節點上,而也是因為他的動作才能得以奏響。

    音樂與舞蹈相輔相成,似乎天生如此。

    門羅對這種舞蹈有印象, 他將羽毛夾進書里, 轉身看向對方。

    一個舞者,或者,一種舞蹈……

    輕薄飄逸的紗衣如同不見天日的屏障, 將「海洋」網在了一起。

    一聲一聲的節拍中,對方就像是「消化」一樣,分解著這些東西來到了他跟前。

    直到走到這裡時,那紗衣之後的人影才分明了些許。

    對方其實並沒有在臉上做任何遮掩, 只是舞蹈本身奪取了他人的注意力, 肢體的動作讓他的面容也變得不再重要。

    如果說如今的門羅是一種「寡淡」的模樣, 那他眼前的這位則是雪上滴落的血。明亮、艷麗、危險, 卻又有種意外的純淨。

    「我見過你。」對方笑了起來,「你是殺了帶走我手的那個人的人。」

    門羅垂眼看他,一言未發。

    費舍爾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下,輕笑了一聲,緩步繼續朝裡面走去。

    門羅回過身,看著對方朝著埃米特離開時方向而去的背影,片刻後才說道:「你去不了。」

    「跨越邊界是到達另一處邊界,沒有引路人過不去。」

    費舍爾的舞步回答了他:「可我是守門人。」

    他知道的東西不多,可只要夠他追隨著他的教主直到最後就夠了。

    門羅張了張嘴,最後沉思起來。他的智慧不再能為他解答困惑,他斟酌猶豫了許久,最終走到剩下的逐夜狼的那雕像前。

    他當然能看出來一些東西,這裡有一點混沌之蛇的羽毛與鱗片,和他書里的那根羽毛甚至區別不大,逐夜狼的雕像也不止是雕像,某種意義來說這就是對方的骸骨——只是在逐漸形成,還差一點就能竣工。

    循環……1與12,阿列克切與……被論外的11和12。

    「循環是特殊的。」塔的記憶在提醒他,「那是被繼承的權柄,就如同你繼承我的一部分。它屬於你,也屬於我。」

    「它應當擁有兩位主人。」

    門羅從書中拿出了羽毛,最後來到了那雕像前。

    留在水之下的埃米特在腐海上停留了一會,並沒有等多久,他身後便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我已完成。」

    埃米特沒有回頭,他抬起手招了招,便見阿諾的腦袋從他手邊伸了出來。

    他笑了下,順手揉了揉對方的頭髮,說道:「你現在願意來見我了。」

    「我一直願意見你。」阿諾卻看著他認真說道。

    「那倒是我的不對了。」埃米特笑起來,又搓了下阿諾的臉,十分順手,「我剛才才想通一些事情。」也是因為撿回來的軀體讓他能更輕易地感受到某些單單是從鏡中倒影那裡拿走的記憶所感受不到的東西。

    「嗯?」

    「中間我迷茫過許久,關於循環的事情。我想了很多,說不準我因為那個循環經歷了無數種可能……但後來我突然明白了,那些膨脹……讓我分不清楚時間,分不清楚什麼是發生了的,什麼是沒發生的,其實並不是循環的龐大記憶所帶來的。」他輕輕撫摸著阿諾的頭髮,給人拆開,又一點點編回去,「我甚至想,為什麼那個天水要給我這種東西,以至於讓我別無選擇。」

    「但是後來忽然明白了,無論他有沒有給我,我的記憶都是如此龐大……帶來這種情況的不是循環,而是我自身的權柄……我和天水一開始的區別就足夠明顯了。」

    埃米特笑著說道:「他過於『無知』,而我過於『全知』。他存在於那一刻,而我則如同他延伸出去的時間可能演變而出的諸多可能。」

    所以……天水稱呼他為奇蹟,瓶中湖則認為他們是同類。

    循環則是讓他驗證那些可能中的某一個而已。

    混沌、無盡……卻也因為另一重原因成為虛無。

    「你討厭天水?」阿諾低聲問道。

    埃米特搖頭:「怎麼會?」

    他給人紮好辮子,又捋了捋鬢角:「阿諾,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希望我喜歡天水,又不希望我喜歡天水。天水遺留下來的有兩部分,一部分是你我之下的腐海,以第一位死者埋葬所有死亡,另一部分則是你……你是他的靈。」

    「所以你希望我愛屋及烏,可你又希望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對嗎?」

    阿諾靜靜地看著埃米特,他不需要說任何話,他的老師就能輕而易舉地明白他在害怕什麼。就像是敞開他脆弱的肚皮,他會有些難受,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高興和博求關注的滿足。

    埃米特也看著阿諾那雙眼睛:「我得向你承認,帶你回去是因為天水,我認為我應當照顧好你。」

    紅色的眼睛上像是籠上了一層陰翳,暴戾的情緒反覆湧現又被壓下。

    埃米特接著說道:「但是喜歡你不是,想保護你也不是。」

    「只是因為你是你。」

    阿諾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這讓他看上去像是一隻呆呆的笨狗,好像許久以前他第一次被自己的老師摸頭。那種與冰雪不同的溫度讓他有些恍惚,不知從何而起的眷戀……仿佛等待已久。

    「所以。」埃米特深吸了一口氣,「答應我,阿諾……你會贏,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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