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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57:31 作者: 阿霞asya
    可現在他反客為主緊緊攥著阿諾的手腕,心裡的恐慌讓腦海中不停胡思亂想, 陰暗負面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地涌了出來。

    如果這次還不行呢?他還需要循環多少次呢?

    就如同阿諾漫長且悲痛的等待一樣, 他也將在這無數次的循環之中不停重現著對方各種各樣死去消失的可能。

    他張了張嘴, 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知道走了多久, 阿諾用另一隻手捏了捏他臉,忽然出聲說道:「我沒事。」

    「我知道。」埃米特下意識回了一句,回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並不是他剛才腦海中所想的那些。阿諾並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什麼狀況, 他停頓了下又立刻追問道, 「現在還好?沒有爬到你身上來吧?」

    「現在不會。」阿諾答道,忽然又挑起另一個話題, 「我之前以為你很崇拜天水。」

    「天水……」埃米特腦袋遲鈍地轉動起來, 片刻後搖了搖頭答道,「也沒有,我知道他很厲害……但是強大並不一定代表會被崇拜。我以為我和他是平等的。」

    「但是我很崇敬你。」阿諾跟著說道。

    埃米特沒有說話, 只是跟著他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 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問道:「你想說的,並不是崇拜……?」

    「我不知道。」阿諾說道。

    有個答案在埃米特心裡呼之欲出,可腦袋卻好像同眼睛一起被蒙起來了, 什麼詞都隔靴搔癢,讓他頓感語言的貧瘠。

    兩人一同繼續向前走去,這比他們所走過的任何一條道路都要漫長。有許多相似的記憶也湧現出來,似乎正是想用那無盡且充斥著萬般可能的「過往」將他淹沒, 讓他找不到自己身處何地, 又身處何時。

    他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 像是曾經埋葬霍維爾的那個下午, 他們一起走在返程的小道上。

    那時候他沒多少力氣,心力交瘁,對未來惶惶不安。阿諾也是這樣在他身側,他們兩手相握,汲取為數不多的勇氣,以免對充滿了未知謎團的世界。

    他還想到了分別的前夕,在法迪爾的河邊,他們漫步於燦金身側。暖陽照在他們身上,那時候還是冬天,可卻比現在的春天要溫暖得多。

    阿諾那時候同他信誓旦旦,告訴他會幫他解決不開心的事情,可那些並非真的是使他難受的根源。

    赤足涉過的水域越來越多,他們卻怎麼也走不到下一扇門前,就好像他們一直在原地轉圈,只等一個真正的「答案」將他們引入其內。

    埃米特無心去想那個答案,他只感覺自己是走在敘洛的郊區,又或是法迪爾的河道,再要不然就是雪原。他安靜了許久,最後伸出了另一隻手,將阿諾的手緊緊攥在了自己手中。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會給你一個答案。」他說道,「你得等我,必須得等我。」

    阿諾側頭,垂眼看著他:「好。」

    埃米特嘴唇顫了顫,最後抿緊在一起,腳步也越來越慢,直至最終停了下來。

    一圈圈漣漪從他衣袍邊漾開,沉入「水域」的衣擺並不沉重,也因此他的步伐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受限。

    阿諾也跟著他停下,轉過身看向他。

    「你發現了。」阿諾說道。

    那只是一個陳述句,可埃米特卻有種自己在被詰問的錯覺。他無比緩慢地鬆開了手,低聲說道:「等我回來。」

    而後,他便轉身一腳踏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他同阿諾說過,阿諾也再將那些話語同他轉述過。阻止他觸碰到他所認知的世界的,正是對方。阿諾可以給他勇氣,讓他走入他恐懼的水域,卻無法真正陪同他去面對那些。

    只要對方在他身側,他就會永遠於門前徘徊。可如果對方不陪他進入,他也無法憑藉自身走到門前。

    終於,他感到自己踏入了更深層的「夢」里。

    這裡似乎只有風,還有風掠過一些岩石形成的洞穴時產生的陣陣嗡鳴。聲音的形態很複雜,而視覺則被徹底取代。他的皮膚好像也成了某種「耳朵」,以此他能感受到不同方位傳遞來的聲波。

    有的聲音很輕,有的則又急又重,有的像是歌聲,有的好似低語呢喃。

    開始時他感覺一切都混亂了,感知被雜亂地揉成一團,理不清其中的含義。漸漸地,他卻能從這四面八方傳來的不同的聲音中感受到它們趨同的一部分。

    不論是以何種形式展現,聲音似乎都在傳達著某種特殊的韻律,每間隔一段時間,它們則會重複。

    他凝神屏息,聽了許久,最終只能放棄,嘗試著摸索向前走去。

    在這一片漆黑之中,他越往前走,對肢體的控制就越顯得生疏,也越感覺自己的局限。儘管他什麼都看不到,他卻總感覺自己的視野越來越低,「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少,腳所能邁開的步伐越來越小,手向前伸展所觸摸到的距離也越來越短。

    他像是逐漸成了一個孩子,又或者是逐漸成了一個嬰兒,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疲憊,一種倦怠感從腳底湧現上來,好像在他身體年輕起來的時候,他的精神卻愈發年邁。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某一次的聲音重複之中,他忽然又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開始的狀態。

    儘管那些龐雜的記憶之中有充斥著幾乎所有的可能,但卻幾乎都將與門後有關的那部分「遺漏」了。這裡的事情對他來說是未知,甚至很可能在「每一次」都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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