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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57:31 作者: 阿霞asya
    門羅對此不清楚,可埃米特卻清楚得很!

    這樣一項「平衡」的能力此時他也可以使用……原來先前那個不知名人所說的「不應當存在的平衡」就是來源於此。這項權柄並非由第十二章 所掌控,而是通過了某些方式進行交換所得。

    可如果是這樣,那第十二章 換出去的又是什麼?

    「第七章 有從他者處交換來的權柄?」再三思索, 埃米特在筆記本上還是留下了這個問題。

    門羅那邊卻陷入了沉默, 一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埃米特看著本子上自己的字跡下方空白的紙張, 忽然長長嘆出了一口氣。

    明明知道的越來越多, 可他卻感覺疑惑並未減少,這些錯綜複雜的疑惑並不是只來源於他缺失的記憶。更多的則是因為它們並不連貫。

    一切記憶就好像一塊東放一塊西放一塊的拼圖,在關鍵處有所缺失,無法有效連成一個整體,所以他知道的事情越多,未知的邊緣也就越大。

    埃米特感覺有些疲憊,他似乎有很久沒有休息過了。醒著的時候在四處奔波或者交涉、學習,到了夢中,他還得被迫在那些裂縫之中清醒。

    與現實的茫然感相交,他目光注視著天花板上的一處黑斑,卻是逐漸放空下來。

    他張開了嘴,想喊一聲什麼,但完全不知道要喊的內容。

    或許是一個名字?或許只是一聲嘆息?

    他不清楚,空缺下來的一塊讓他弄不明白自己心裡的感受。

    埃米特又轉念想到了那個人,那個不知道名字的人。他後來翻過許多次對對方的記錄,包括門羅幫他整理的那些。只是文字的記錄總是曖昧不清的,他現在還記得那個人的長相,他記得那個人嘴角的一點笑,以及一種冷冽的味道,還記得他的頭髮的觸感。

    再久一點之後,這些記憶或許也會從他這裡被抽離,甚至不是因為鏡中倒影,只是因為時間。

    他該怎麼留下這份帶有畫面、味道、觸感……以及感情的記憶?

    埃米特手握著鋼筆,食指不自覺地在筆桿上摸索著。

    門羅還是沒有回話,可他卻好像在記憶迴廊里走過了一圈,最後回到了起點。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對話的另一側空白紙頁上,突然開始在紙面上落筆,一點一點勾勒著記憶里人的模樣。

    埃米特沒學過畫畫,他也不記得自己學過。畫畫剛開始都是艱難的,他捉不到形,更不會捉神,一根線條怎麼擺放都不太對。草草畫了一個胸像,卻和那些剛握住畫筆的小孩子畫的火柴人差不了多少。

    他想擦掉重畫,可這是鋼筆,一旦留下痕跡就只能將這一頁廢除撕掉。

    於是他又放下筆,按住本子捏著這頁紙就想撕下來。

    可他還沒開始撕,在他畫的那個丑得讓他看不下去的胸像旁,墨色一點點暈染開。

    和他潦草地重複勾畫同一根線條不同,門羅的筆觸很堅定,他似乎有一些美術底子,只是寥寥幾筆,他記憶里那個人的模樣便躍然紙上。

    埃米特看著那人的模樣越來越清晰,忽然間就有些恍惚。

    復刻完他想要留下的人像後,門羅又在下面寫了一行文字。

    「你在想他的時候,情緒總是很強烈,那是我在讀取你的時候能感受到最鮮明的事物之一。」

    這也是他能還原出埃米特想要還原肖像的原因。

    遠在安多哈爾的門羅放下了筆,他坐在樹下,又看著不遠處生著火堆,圍坐閒談的人群。

    有科學發達,引領潮流的阿塔納卡,就有安多哈爾閉塞原始的渺小村落。他從最富有「智慧」的地方來,去往最「愚昧」的邊緣,卻並未覺得這裡和阿塔納卡有任何不同。

    想要獲得一份工作的人,就和這些想要獵取食物的人的欲l望是一致的,因為他們想要活著。

    將人類複雜的情緒解構,也多是這樣欲l望的分解,而欲l望沒有高低貴賤。

    在他「讀取」過的事物中,大部分情緒都不會打動他,生離死別也好,愛恨貪痴也好,一切化作文字都是由那些彎曲的字符組成,它們每一個都和另一個一致,每一類都和其他的相近。

    在他看著自己的「筆友」在紙上笨拙勾勒另一個人的模樣,想要還原卻始終無法達成時,他內心也並沒有太大感受。

    他可以「讀取」,他也可以「還原」。

    門羅想,他只是幫一幫自己的「筆友」,以換取對方的信任,得知更多的情報。然而或許是文字與畫面不同,又或者是文字的抄寫可以不需要情感表示,可美術的臨摹需要。

    他第一次沉浸在另一個人的情緒里,又將這一部分的情緒以畫筆的方式展露出來。

    門羅收回了目光,又閉上了眼。

    他想,他非常想要得到那副畫,那幅畫的情感很動人,而且那是他自己畫的。

    可是他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樣的混亂第一次讓他的思緒不再明晰,他匆匆在筆記本上留下一句「下次再說」,便抽回了自己的意識。

    他握緊了筆,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在埃米特筆記本上留下的那副畫像,可每一幅他都不滿意。

    差了點東西,但他不明白到底是差了什麼。

    而坐在南姆市旅店裡的埃米特卻是垂下了頭,他閉上眼,手放在畫像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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