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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9 02:20:44 作者: 糯糰子
脖頸上的紅痕駭人得緊,裴儀這幾日都在榻上歇著。
喉嚨干啞,暫時吃不了其他東西,只能以流食為主。
偶一睜眼,忽見紫蘇坐在榻沿的腳踏上,手中絲帕皆被淚水泅濕。
裴儀乾咳兩三聲,撐著身子坐起:「哭什麼?」
紫蘇趕忙抹去淚水,倒了溫茶上前,親自伺候裴儀吃下。
「那些太醫真真不中用,這麼些天過去,也不見公主的嗓子有好轉。」
一語未了,又惋惜洪太醫不在京中,紫蘇輕輕嘆口氣:「可惜洪太醫領了差事去外地,若是他還在,公主這會怕是早好了,也不知道他何時歸京。」
茶杯的溫茶見底,紫蘇趁機端了櫻桃酥酪上前,「這是奴婢剛剛讓小廚房做的,公主可要嘗嘗?這酥酪入口即化,斷不會傷了嗓子。」
那櫻桃酥酪小巧精緻,最上方還淋了果汁,夏日吃正好。
沈鸞以前到了夏日,也偏愛這一口酥酪。
裴儀眉眼溫和:「這櫻桃酥酪,她最是喜歡吃的。」
紫蘇稍稍一怔,須臾方想起裴儀口中道的是何人,她揚唇笑笑:「卻是如此,以前在宮中……」
餘音未了,倏然聽見門外台磯上一陣喧囂,似如臨大敵。
「奴婢見過、見過駙馬爺。」
槅木扇門推開,白世安一身墨綠色寶相花紋彩繡長袍,他面容冷峻,身影頎長,映照在鑿花綠磚上。
傳聞江南白家公子,眉眼清俊,疏林如畫,每每出門,都是擲果盈車。
紫蘇先前瞧著,還當自家主子運氣極好,尋了一位如意郎君。
然這一年冷眼瞧著,卻是對白世安嫌棄大過欣賞。
她自幼在裴儀身邊伺候,自然以裴儀馬首是瞻,愛屋及烏。
白世安對裴儀不好,紫蘇見了人,自然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匆匆福身行禮:「奴婢見過駙馬爺。」
白世安面無表情:「都下去。」
紫蘇一驚,為難望向榻上的裴儀,卻見裴儀只是面色淡淡,朝她使了個眼色。
紫蘇心領神會,帶著一眾宮人悄無聲息離開裴儀的寢殿。
臨走前,還不忘閉上槅木扇門。
宮人都叫裴儀遠遠趕在廊檐下,只留了幾個心腹在門口守著。
寢屋昏暗不明,層層疊疊青紗帳幔攏著,裴儀臥在榻上,眸光浮現幾分譏誚。
「駙馬爺今日怎麼有空,來我府上了?」
裴儀懸樑自縊,雖勉強撿回一條命,然到底還是傷了身子,寢殿的藥從未停歇。
此時此刻,空蕩蕩的寢殿漂浮著一陣淡淡的藥味,那藥極為苦澀,也就案几上擺著的那碟櫻桃酥酪,尚且還有一點甜味。
白世安目光在那碟櫻桃酥酪上淡淡瞥過,眸色一暗,沉沉望向榻上的裴儀。
手中的迦南木珠輕輕轉動,白世安頗為不耐煩:「……你到底在鬧什麼?」
大理寺公務冗雜,裴晏又不在京中,白世安今日才得閒,回家一趟。
他實在不懂裴儀為何一哭二鬧三上吊,吵得公主府不得安寧。
裴儀臉色冷淡,她唇角勾起幾分嘲諷:「我鬧什麼?我倒想問問,上個月十五大理寺少卿整夜未歸,究竟jsg宿在何處?」
白世安面露不耐:「這話我已同你講過多次,那日不過是雨大,所以才在故人家借宿……」
「……故人家?」裴儀冷笑出聲,案几上的櫻桃酥酪隨之被掃落在地。
哐當一聲響,那酥酪滾滾掉落在地。
裴儀氣急敗壞:「什麼時候斗春院也成了大理寺少卿的故人了?」
斗春院乃京城最大的青樓,白世安身為駙馬爺,竟踏足那樣的煙花柳巷。他是男子,旁人只會道一聲風流,然裴儀卻不然了。
京中人人笑看她三公主的笑話,傳著傳著,又道這門親事是靜太妃苦苦哀求得來的。若非如此,白世安也不會和心上人分道揚鑣,只能前往斗春院借酒消愁。
一時間,裴儀竟成了棒打鴛鴦的人。
她氣不過,想要進宮求見裴晏一面,卻每每被擋在門外。
無法,裴儀只能出下策。
她往日,最恨哭哭啼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子,不想如今自己卻成了這般。
裴儀強忍著不叫眼中的淚水落下,她雙眼通紅:「白世安,我們和離。從今往後你想去哪裡,想去見什麼故人都和我無關……」
「……和離?」
白世安輕哂,冰冷眸子沒有半點的溫和,他直直望向裴儀,許久,白世安甩袖離開。
「只要陛下同意,我自是沒有異議的。」
寢殿青煙繚繞,白世安前腳離開,紫蘇立刻推門進屋,瞧見滿地的狼藉,唬了一跳。
裴儀不容置喙:「紫蘇,替我備車,我要進宮一趟。」
今日無論如何,她總要見裴晏一面的。
紫蘇抬眸:「公主今日定能見到陛下的。」
裴儀狐疑:「此話怎講?」
紫蘇:「陛下剛剛讓人來傳話,讓公主進宮一趟。」
紅牆綠瓦,高高宮牆佇立,一眾宮人遍身綾羅,穿金戴銀。
步輦緩緩在自己以前住的宮殿前停下,裴儀扶著紫蘇的手,緩緩下了步輦。
出嫁後,她甚少回宮中。如今瞧著,她寢殿倒是和先前無二,只可惜心境卻大不如前。